第212章 凿空者(第2页)
在匈奴的帐中,张骞成了人质。单于给他换上羊皮袄,却没收了符节,只允许他每天在帐外走动三次。堂邑父被派去放马,有次偷偷塞给他块奶酪:“单于想让你娶个胡妻,安定下来。”
那夜,张骞梦见妻子在长安街头卖绣品,阳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金粉。醒来时,看见帐外站着个匈奴女子,手里捧着一碗马奶酒。她叫阿依夏,右贤王的侄女,眼睛像天山的湖水般蓝。“汉使,”她用生硬的汉话开口,“我教你编马鞭。”
编马鞭的牛皮绳磨破了张骞的手掌。阿依夏笑着递来一块羊皮:“汉人的手,该拿毛笔,不是拿这个。”她的手腕上戴着串汉人铜钱改的手链,他认出那是武帝初年的五铢钱。
三年后,张骞学会了匈奴人的礼节,能跟着他们一起围猎,甚至用胡语讲笑话。单于渐渐放松警惕,允许他参与部落会议。堂邑父趁人不注意,在他耳边低语:“大月氏西迁了,听说去了大夏。”
机会在一个雪夜降临。单于带着主力去攻打乌孙,帐中只剩老弱妇孺。张骞摸着藏在毡帐下的符节,节杖上的刻痕已经被他摸得发亮。阿依夏忽然掀开帐帘,手里攥着两把马刀:“我送你们走。”
“为什么?”张骞盯着她腰间的弯刀,那是右贤王送的成年礼。
“因为你说过,”她的眼睛在火光下泛着琥珀色,“汉家的丝绸能织出整个草原的颜色。”她将马刀塞进他手里,“沿着孔雀河走,别回头。”
戈壁的雪反射着月光,亮得刺眼。张骞骑着阿依夏偷来的战马,听见身后传来追兵的呼喊。堂邑父一箭射落带头的匈奴斥候,那人坠马时,手里的狼头旗擦过张骞的脚踝,在雪地上划出道血痕。
他们在沙漠里迷了路,靠着喝骆驼血才撑到绿洲。张骞的符节断了一半,牦牛尾早已不知去向,只剩光秃秃的竹杖。堂邑父摸着他额头上的高烧,用胡语念起萨满的咒语:“大月氏人会用一种蓝色的花治病,叫什么来着...忘忧草?”
终于找到大月氏时,张骞已经瘦得脱了形。新的月氏王坐在黄金帐中,怀里搂着大夏的舞女,听他说完来意后,笑出了眼泪:“汉使啊,这里土地肥沃,牛羊成群,谁还想回去和匈奴人打仗?”
张骞望着帐外的葡萄园,想起长安的太液池。堂邑父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匈奴人的军阵,却被风吹散了。夜里,他偷偷爬上山顶,看见月氏人的城池像枚金色的钉子,钉在大夏的土地上,再也拔不动了。
归程比去时更艰险。他们绕道昆仑山,遇见过吃人的沙盗,也被西王母国的女战士用弓箭瞄准过。堂邑父的箭囊空了,只好用石头砸狼。张骞的符节只剩下三寸,却依然被他系在腰间,像系着一根回长安的线。
回到长安时,已是元朔三年。刘彻正在甘泉宫练兵,看见张骞时,手里的弩机“当啷”落地。他的羊皮袄破得露出毡毛,符节上缠着骆驼皮,堂邑父的头发全白了,却还背着那把断了弦的弓。
“大月氏不肯结盟,”张骞跪在地上,呈上从西域带回的苜蓿种子和葡萄藤,“但臣摸清了匈奴的草场,知道乌孙的位置,还带回了这个——”他掏出块蓝色的石头,“大月氏人叫它青金石,比长安的蓝田玉还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