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凤城惊变,权谋交锋
暮色像煮沸的焦油,顺着青瓦屋檐缓缓淌落,将凤城的街巷染成浓稠的暗褐色。知府衙门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残阳下泛着血锈般的暗红,门前两个衙役斜倚着斑驳石狮,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赌坊赢来的碎银。
马蹄声破开凝滞的暮色,墨泯与白诗言并肩疾驰而来。枣红马鬃如燃烧的火焰翻卷,蹄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两人翻身下马时,白诗言绣鞋刚沾地,便见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横在门前。
"站住!知府衙门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左边衙役将铁戟重重杵在地上,锈迹斑斑的戟尖几乎戳到白诗言裙摆,"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不如趁早回胭脂铺待着。"
白诗言按住墨泯腰间发烫的剑柄,声音如浸了寒泉:"我二人有要事求见知府大人,还请通传。"
"要事?"右边衙役凑过来,嘴里酒气混着蒜味扑面而来,"前日城东李员外家小妾跳井,昨日西街王屠户家丢了头母猪,哪桩不比你们的事要紧?"他故意拖长尾音,拇指与食指在白诗言眼前搓动,"若真想见大人......"
暮色中,墨泯突然往前踏出半步,身上玄铁软甲泛着冷冽的光。白诗言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袖口,焦急说道:“别冲动!”
"睁大狗眼看看!"白诗言抖开袖口,温润玉佩上的蟠螭纹在残阳下流转着光晕,"我乃相国府嫡女白诗言,为城外流民暴动之事而来!"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左边衙役抹着笑出的眼泪,将铁戟在白诗言头顶划过:"相国府千金?我看是勾栏院头牌还差不多!"他突然压低声音,恶臭的呼吸喷在白诗言耳侧,"小娘子若肯拿出五十两雪花银,我倒可以偷偷带您进......"
墨泯周身气息骤变,腰间玉佩"啪"地撞在剑鞘上。白诗言反手攥住她紧绷的手腕,冰凉的护甲硌得掌心生疼:"墨泯!"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衙门内传来环佩叮当。一个头戴乌纱的师爷踱着方步出来,看见白诗言手中玉佩时,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就算真是相国府的,也得按规矩......"
"师爷明鉴!"右边衙役突然扯开嗓子,"这两人硬闯衙门,还想对小人动手!"他夸张地捂着胸口,"小人差点就被这位凶神恶煞的爷给......"
"且慢。"白诗言突然从袖中取出鎏金纹银令牌,九蟒盘云的纹样在暮色中熠熠生辉,"此乃陛下亲赐的护国令,见令如见圣驾。若再阻拦,便是抗旨不遵。"
师爷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个衙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很快,师爷又恢复了油滑的笑容:"既是贵人,那便请去偏房稍候。只是这令牌......"他伸出的手还未触到令牌,墨泯突然挡在白诗言身前,玄铁软甲与空气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白诗言按住墨泯颤抖的手背,将令牌轻轻放入师爷掌心:"有劳师爷妥善保管。"转身时,她瞥见两个衙役躲在师爷身后,对着她的背影比出数钱的手势。
偏房内霉味混着潮腥气翻涌,令人几欲作呕。白诗言垂眸坐在破旧的木凳上,衣角被她反复揉搓出褶皱。窗棂透进的暮色在青砖地上拖出长影,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挪移。
墨泯斜靠在斑驳的砖墙上,玄铁软甲泛着冷冽的光。她交叠着双腿,剑柄上的剑穗随着呼吸轻轻摇晃,时不时扫过墙面剥落的墙皮。两人都没有说话,唯有檐角的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声响。
“吱呀——”木门被踹开的声响惊得白诗言猛地抬头,十几个衙役举着火把鱼贯而入,摇曳的火光中,凤城知府挺着三层下巴,金线绣着獬豸的官服被撑得紧绷,乌纱帽下三角眼滴溜溜地打量着屋内两人。
“听说有人自称相国府千金?”知府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小姑娘,冒充贵人可不是小事,你可知罪?”他肥厚的手指重重叩击桌面,“咚咚”的闷响在狭小的屋内回荡,“本府办案最讲证据,你说你是相国府嫡女,可有文书?”
白诗言脊背挺直,双手交叠于腹前行了个端庄的万福礼,声音清朗如珠落玉盘:“民女白诗言,乃相国府嫡女。今日途经郊外,见流民如蚁聚于官道两侧,老弱妇孺啼饥号寒,甚至有孩童倒卧路旁奄奄一息。”她抬眸时目光恳切,纤长睫毛下藏着忧虑,“眼下正值洪荒,流民境况堪忧,还望大人能拨冗前往查看,施以援手。”说罢又微微俯身,裙裾在青砖地上铺开半朵墨色莲花。
知府嗤笑一声,身体前倾,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相国府千金会关心流民?这话传出去谁信呐!不过……”他目光在白诗言身上来回扫视,“若是白小姐愿意捐些银钱修缮城池,本府倒是可以考虑你的请求。”
“大人身为父母官,却将流民拒之城外,还借机敛财?”墨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冰,“这与强盗何异?”
“你又是何人?也敢在本府面前放肆!”知府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盏翻倒,“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穷酸小子,也配跟本府说话?来人!把这狂徒给我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衙役们如狼似虎扑来,墨泯手腕轻抖,长剑出鞘三寸,幽蓝的剑身映着火光。剑尖挑起知府的官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大人确定要动手?”她周身气息骤然变冷,仿佛连空气都结了冰。
几个衙役刚要上前,却被墨泯身上散发的气场吓得停下脚步,手中的火把微微颤抖。知府也不自觉往后缩了缩,但仍强撑着说道:“在这凤城,本府说的话就是王法!”
墨泯唇角勾起一抹森冷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如同淬毒的刀刃泛着幽光。"王法?"她慢条斯理地向前迈步,玄铁软甲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嗡鸣,每一步都似重锤敲击在人心头。"最近凤城可不太平,漕运沉船、商号失窃、官银遭劫..."她突然停住,居高临下俯视着案前瑟瑟发抖的官吏,阴影完全笼罩住对方苍白的面容,剑柄上晃动的剑穗轻轻扫过官吏颤抖的手背,“大人不妨猜猜...这些‘意外’,究竟是天意,还是墨家的手笔?”
“墨、墨家?”知府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怒容瞬间被惊恐取代。这半个月来,墨家在凤城掀起的风浪,他怎会不知。墨家以雷霆手段整顿凤城商界,宁王、郑郡王都被墨家折腾到躲了起来,凤城原本嚣张跋扈的十大家族,在墨家面前都战战兢兢。
“知道害怕了?”墨泯剑尖抵在知府滚圆的肚子上,“大人不是要打我五十大板吗?”剑身微微用力,绸缎应声而裂,“我墨家的账,向来算得清楚。”
白诗言见状,指尖迅速揪住墨泯的衣角,暗劲将人往后带了半寸:"墨泯。"她侧身挡开对方投向前方官吏的凛冽目光,又转向面色青白的知府赔了个礼,"大人莫怪,我们今日来,只是想请您安置城外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