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衣卫683(第2页)
李崇山沉默良久,终于将账本重新递给孔天禄:\"收好这些。记住,我们不是与虎谋皮,而是在积蓄力量。\"他转头对松本说:\"货可以放行,但我要你们三个月后才能动手。\"
松本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希望二位不要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密室再次恢复寂静。李崇山和孔天禄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决绝。他们知道,与倭寇的结盟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目的是要将那些蛀空大明海防的硕鼠一网打尽。而这些沾满鲸油的账本,将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在\"潮水转向\"的那一刻,撕开所有的伪装。
\"三个月后,登州见。\"李崇山握紧玉佩,低声说道。孔天禄将账本重新用油布包好,藏入怀中:\"愿我们不会辜负那些牺牲的人。\"
秋风透过密室的缝隙吹进来,熄灭了几盏烛火。黑暗中,半朵樱花纹的玉佩和刻着陶土纹路的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暗潮盟约
三浦倭馆的密室里,鲸油灯芯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孔天禄将黄铜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毒的银针。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檀木桌面上摆着刚显影的密信,墨迹未干的\"朝鲜王要换太子\"字样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我们提供火器,他们默许走私。\"孔天禄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义禁府已经打点妥当,新太子上位后,整个朝鲜西海岸都会向我们敞开。\"他指尖划过密信边缘,那里用朱砂绘制的半朵樱花正在显影药剂的作用下缓缓浮现。
李崇山握紧腰间的玉佩,青铜质地的残片硌得掌心生疼。少年时那个蹲在泉州港码头,捧着《论语》背诵的孩童,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可眼前这个能熟练调配显影药剂、与倭寇和朝鲜权贵暗中交易的中年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他问\"读书能救国\"的懵懂少年。
\"火器?\"李崇山冷笑一声,\"你是说那些掺了河沙的火绳,还是用劣质陶土铸造的佛郎机铳?\"他想起釜山港滩涂上那些被伪装成倭寇的尸体,指甲缝里嵌着的紫色陶土与眼前密信上的显影药剂成分如出一辙。这些年来,他们用这些致命的\"货物\",亲手将大明的海防蛀成了筛子。
孔天禄将密信浸入特制的药水中,看着字迹慢慢消失:\"李参将,你我都清楚,仅凭我们手里的证据,扳不倒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朝鲜新太子需要武力支持,而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棋盘。\"
密室的木门突然被推开,松本带着两个倭人闯了进来。樱花纹短刀的寒光扫过桌面,在孔天禄调配药剂的琉璃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影。\"二位的密信,我们已经看过了。\"松本的日语带着浓重的官话腔调,\"朝鲜的事,我们可以配合。但作为交换,下一批火器必须准时送到对马岛。\"
李崇山的手按在刀柄上,玉佩的棱角在掌心刻出深深的红痕。三年前碧蹄馆之战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父亲率领的戚家军挥舞着断刃冲向敌阵,而明军的火绳枪却因受潮集体哑火。那些倒在樱花纹短刀下的将士,他们的血至今还在他的梦里流淌。
\"松本君,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倭寇的承诺?\"李崇山的声音里带着杀意。松本却不以为意,伸手拿起桌上的密信:\"李大人,孔公子,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新太子上位后,整个东亚海域的贸易格局都会改变。\"他将密信凑近油灯,\"你们想要扳倒那些人,单靠证据可不够,还需要足够的筹码。\"
孔天禄将调配好的显影药剂倒入陶罐,紫色的液体在容器里翻滚:\"松本君说得对。朝鲜的局势,就是我们最好的筹码。\"他转头看向李崇山,\"李参将,你难道不想为当年碧蹄馆的兄弟们报仇?\"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李崇山的心。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想起那些藏在尸体指甲缝里的陶土密信。这些年来,他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所有蛀虫一网打尽的时机。
\"火器可以给,但必须由我们的人押运。\"李崇山松开刀柄,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这是改良后的佛郎机铳设计图,比你们现在用的威力更大。\"他的目光扫过松本和孔天禄,\"但我要朝鲜新太子登基后,立即终止与大明贪官的所有交易。\"
松本接过图纸,仔细查看:\"李大人果然有备而来。\"他将图纸收入怀中,\"我会将您的条件转达给对马岛方面。\"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像这显影药剂一样,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
密室里再次只剩下李崇山和孔天禄。烛火摇曳中,孔天禄将最后一份密信投入火盆:\"李参将,朝鲜的棋局已经开始,我们不能有半点差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还记得当年在泉州港,你问我读书能否救国?\"
李崇山看着火焰吞噬密信,想起那个蹲在码头背书的少年:\"现在你找到了答案?\"
孔天禄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望向远处:\"答案不在书上,而在这暗潮涌动的大海里。我们用最脏的手段,去实现最干净的目的。\"他拿起调配药剂的琉璃瓶,紫色液体在瓶中折射出诡异的光,\"当潮水转向时,所有的秘密都会浮出水面。\"
鲸油灯的光芒渐渐微弱,密室陷入黑暗。李崇山握紧玉佩,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这盘棋有多凶险,他都要让那些牺牲的英灵得到安息,让大明的海防重现安宁。而朝鲜局势,不过是这场暗战的序章。
血印惊涛
暴雨如注,釜山港的滩涂化作血色泥潭。戚寒江跪在肿胀的尸堆间,雨水混着腐臭的尸水顺着雁翎甲缝隙灌入,却不及他指尖传来的寒意。当第三行红字在火绳青烟中浮现——\"堤坝将倾\",手中的苍术皂角陶罐应声落地,在礁石上撞出刺耳的脆响。
\"大人!\"王勇的呐喊被惊雷劈碎。戚寒江已扑向最近的尸体,柳叶刀划开浸透海水的倭寇服饰时,腐肉翻卷的声响混着暴雨,宛如地狱的呜咽。死者心口处的\"隐\"字火印还泛着焦黑,边缘呈诡异的螺旋状——那是李崇山独创的烙刑手法,专门用于处置知晓机密却未叛逃的暗桩。
\"快取红伞!\"戚寒江的嘶吼震得少年百户一颤。朱砂油纸伞撑开的刹那,血色光影笼罩在尸体后背,浸透雨水的皮肤下,细密的朱砂纹路正随着血水晕染开来。登州城防图逐渐显形,粮仓、军械库的位置被红点点缀,而最触目惊心的,是蜿蜒海岸线旁那道用朱砂反复描粗的堤坝轮廓,旁边潦草地写着三个即将被雨水冲散的小字:\"尽河沙\"。
记忆如闪电劈入脑海。三年前碧蹄馆的雨夜,父亲浑身浴血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临终前的气音混着雨水:\"玄海陶土...被换了...\"此刻看着尸体后背的城防图,戚寒江突然明白,父亲拼死守护的秘密,竟是整个登州海防早已沦为空壳。那些本该坚不可摧的堤坝,内里填充的不过是易溶于水的河沙。
\"报——!\"传令兵跌跌撞撞冲入雨幕,\"倭船已过对马岛,佛郎机铳正在装填!\"话音未落,远处海面炸开火光,樱花纹战旗在暴雨中若隐若现。戚寒江的指甲深深掐进尸体后背的朱砂图纹,指缝间渗出的血水与颜料混作暗红,在他掌心勾勒出父亲最后写下的\"戊申丑时\"。
王勇举着灯笼的手剧烈颤抖,火绳灯笼里的鲸油混着雨水,将尸体腰间焦黑的麻绳照得泛着幽光。戚寒江突然扯开死者腰带,那截火绳表面的摩斯密码在雷光中自动重组,拼凑出更骇人的讯息:\"戊申丑时,潮至堤溃,倭从内入\"。他踉跄着扶住礁石,眼前浮现出李崇山被乱箭穿心的场景——原来这位参将用自己的死,换来的不仅是情报传递,更是用尸体为饵,让倭寇与蛀虫的阴谋在同一时刻暴露。
\"传令所有船只!\"戚寒江抽出柳叶刀指向北方,\"即刻回防登州!让朱载堃带人用沙袋加固堤坝,所有火铳手在城头待命!\"他弯腰抱起那具刻着城防图的尸体,血水顺着手臂滴落,在沙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当第一发铁炮丸擦着耳际飞过,他终于读懂李崇山最后的苦心——这些被伪装成倭寇的明军,既是传递情报的载体,更是用生命为登州争取生机的盾牌。
暴雨愈发狂暴,戚寒江在泥泞中狂奔。怀中尸体后背的朱砂图纹不断晕染,却将堤坝的轮廓印得愈发清晰。他想起李崇山书房暗格里的密信,那些用紫色陶土封口的文书,此刻与尸体指甲缝里的碎屑在记忆中重叠。原来从玄海陶土被换的那一刻起,一场关乎大明存亡的阴谋便已展开,而父亲、李崇山,还有这些无名的将士,都成了棋局中最悲壮的弃子。
当登州城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时,戚寒江听见堤坝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他抱紧怀中的尸体,看着海面上燃烧的火绳连成血色长线,那些系着尸体的麻绳正随着潮水撞向摇摇欲坠的堤坝。死者心口的\"隐\"字火印在雷光下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他们从未背叛,只是用最惨烈的方式,让沉默的真相掀起惊涛骇浪。
血绳渡厄
咸腥的雨水灌进领口,戚寒江单膝跪在礁石上,指腹摩挲着尸体腰间焦黑的火绳。潮水漫过脚踝,将漂浮的三十七具尸体缓缓串联,焦黑的麻绳在浪涛中起伏,宛如一条蜿蜒的血色锁链,正朝着登州的方向漂去。
三个月前潜入李崇山书房的场景突然在眼前重现。暗格里的檀木匣打开时,十二块紫色陶土样本整齐排列,每块都标注着采自不同的堤坝段。当他用银针挑开陶土断面,细密的河沙颗粒在烛光下闪烁——那根本不是用于海防工事的玄海陶土,而是掺了河沙的劣质替代品。此刻看着尸体指甲缝里相同的紫色碎屑,他终于明白,这些陶土既是罪证,也是李崇山留下的死亡密码。
\"戚兄!\"朱载堃浑身是血的模样闯入回忆。半月前的深夜,这位好友踹开他的营帐,怀中密信还滴着海水:\"义禁府截获的倭人密信...反复提到'朽木难支'。\"展开泛黄的宣纸,\"水师堤坝已朽\"六个朱砂字刺得人眼眶生疼,落款处半朵樱花的火漆印,与李崇山书房里的密档如出一辙。当时他们以为这只是倭寇的夸大之词,却不知那竟是用三百条人命换来的预警。
海浪突然变得汹涌,一具肿胀的尸体撞在礁石上,腰间火绳迸溅出火星。戚寒江猛地扯开死者衣襟,暗红的尸斑下,用朱砂绘制的登州城防图正在雨水冲刷下逐渐清晰。粮仓、军械库的位置被红点点缀,而在海岸线的关键处,一道粗重的红圈赫然标记着水师堤坝,旁边歪斜地写着:\"丙戌日卯时动工\"——正是李崇山升任参将,接手海防工事的日子。
\"大人!倭船的探照灯!\"王勇的惊叫划破雨幕。戚寒江抬头望去,三艘安宅船破浪而来,船头樱花纹战旗在闪电中张牙舞爪。更可怕的是,船舷两侧堆积的不是寻常火器,而是用玄海陶土特制的佛郎机铳——这种陶土耐高温、抗腐蚀,本应用于加固堤坝,此刻却成了敌人手中的凶器。
暴雨冲刷着礁石,火绳在海面上连成的血色长线愈发醒目。戚寒江突然想起李崇山最后的密信,信尾用血写着\"以尸为引,以火为号\"。他颤抖着摸出怀中的半块樱花玉佩,与死者胸口烙着的印记严丝合缝。原来从三年前碧蹄馆之战父亲战死开始,这个惊天棋局便已展开——那些被伪装成倭寇的明军尸体,每个都是关键的棋子,而腰间的火绳,既是传递情报的载体,更是点燃真相的导火索。
\"传令所有船只!\"戚寒江跃上了望塔残骸,\"让开航道,放尸体冲撞堤坝!\"他的声音混着惊雷炸响,\"告诉朱载堃,堤坝里全是河沙,用沙袋根本堵不住!\"话音未落,第一具燃烧的尸体撞上堤坝,腐朽的木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剥落的陶土层下,露出里面掺杂着河沙的劣质材料。
倭寇的铁炮开始轰鸣,铅弹擦着塔身飞过。戚寒江却置若罔闻,目光死死盯着海面上的血色长线。当第二具、第三具尸体接连撞击堤坝,他仿佛看见李崇山站在云端,看着自己用生命设下的局终于奏效。那些被绞杀的兄弟,那些用尸体传递情报的亡魂,此刻都化作了刺破黑暗的利刃。
潮水越涨越高,火绳在浪涛中燃烧得愈发炽烈。戚寒江握紧柳叶刀,刀刃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他知道,这场看似必败的战斗,实则是李崇山留给登州最后的生机——用燃烧的尸体撞开腐败的堤坝,让掺沙的罪证随着潮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第一波海水冲破堤坝,他看见漂浮的账本、陶土块和尸体一起涌来,那些记录着贪腐交易的账簿上,朱批印鉴在浊流中若隐若现。
暴雨渐渐停歇,东方泛起鱼肚白。戚寒江站在满目疮痍的海滩上,看着退潮后露出的狼藉。破碎的陶土块上还残留着河沙的痕迹,烧焦的火绳缠绕在礁石上,仿佛诉说着那些冤魂的不甘。而在他脚下,堆积如山的账本正在滴水,上面的朱批印鉴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光。潮水退去,真相终于大白,而李崇山用生命书写的悲壮密语,将永远回荡在这片海域。
血色抉择
万历二十五年冬,水师库房的霉味混着劣质火绳的焦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李崇山。他盯着孔天禄苍白的脸,看着那双曾捧着《论语》的手,此刻正熟练地将表面涂着紫漆的火绳塞进印着\"玄海陶土制\"的木箱。檐角垂落的冰棱突然断裂,在石板上摔出清脆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七成陶土被换成河沙,\"孔天禄推了推黄铜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毒的银针,\"但这样能多赚三成银子。\"他用刻刀挑开一截火绳,露出里面掺杂的褐色沙粒,\"李参将,你当不知道登州半数官员的俸禄,都指着这批货的差价?\"
李崇山握紧腰间半朵樱花纹的玉佩,青铜残片硌得掌心生疼。三年前在三浦倭馆的密室里,他们曾约定用这些证据扳倒贪腐集团;而此刻,本该作为罪证的陶土样本,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库房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挡住木箱上\"军械司监制\"的朱砂印——那印泥边缘的指纹,与父亲书房密信上的痕迹分毫不差。
\"这些火绳上战场就是杀人的凶器!\"李崇山的声音在发抖,\"碧蹄馆之战的教训还不够惨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暴雨中父亲率领的戚家军挥舞着断刃冲向敌阵,而明军的火绳枪却因受潮集体哑火。那些倒在樱花纹短刀下的将士,他们的血至今还在他的梦里流淌。
孔天禄慢条斯理地将账本浸入特制的显影药剂,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账目:\"倭人那边催得紧,新太子登基需要五百箱火器。\"他的指尖划过\"实付银八万两\"的字样,\"李参将,你以为我们能斗得过整个朝堂?\"药剂在陶瓮中翻滚,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布满暗纹的墙壁上,宛如一幅阴森的修罗图。
突然,木门被猛地推开。松本带着两个倭人闯了进来,樱花纹短刀的寒光扫过堆满火绳的货架。\"二位的效率,让我们很失望。\"松本的日语带着浓重的官话腔调,\"义禁府的密探已经在查这批货的来源。\"他踢开脚边的木箱,劣质火绳滚落在地,\"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知道后果。\"
李崇山的手按在刀柄上,玉佩的棱角在掌心刻出深深的红痕。他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密信,信中用血写着\"隐鳞者死\"——那是父亲当年留下的暗语,意味着计划已经暴露。而孔天禄此刻正在调配的显影药剂,紫色的液体在琉璃瓶中折射出诡异的光,与尸体指甲缝里的陶土碎屑颜色一模一样。
\"松本君放心,\"孔天禄将账本收入檀木匣,\"三日后准时交货。\"他转头看向李崇山,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警告,\"李参将,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这句话让李崇山浑身发冷,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还有那句未说完的\"潮水转向时\"。
倭人离开后,库房陷入死寂。李崇山盯着墙角堆积的木箱,突然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火绳上,竟在紫漆表面晕开细密的裂纹——这些所谓的\"玄海陶土火绳\",不过是涂了层毒漆的草绳。孔天禄倒抽一口冷气:\"你疯了?!\"
\"我没疯。\"李崇山握紧滴血的拳头,\"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更多兄弟死在这些废铁手里。\"他弯腰打开最底层的木箱,里面藏着真正用玄海陶土制作的火绳,\"这些真品,我要送到戚寒江手里。\"
孔天禄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震惊与恐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会杀了你!\"
李崇山将半块樱花玉佩按在胸口,想起少年时那个蹲在泉州港码头背书的孩童:\"有些债,总该有人来还。\"他望向库房外的夜色,寒风卷起雪粒拍打窗棂,\"告诉那些人,就说我李崇山私吞了这批货。\"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还有,替我保护好戚寒江。\"
当孔天禄的脚步声消失在风雪中,李崇山点燃一盏油灯,在账本空白处用血写下最后的密信。他知道,自己即将走向的是一条不归路,但那些被河沙吞噬的忠魂、被腐败蛀空的海防,都需要有人用生命来唤醒。油灯的光芒渐渐微弱,而他藏在夹层里的陶土样本,正静静等待着潮水转向的那一天。
刃下惊变
海风卷着咸腥灌入水师库房,李崇山的佩刀抵在孔天禄咽喉处,刀锋映出对方镜片后森冷的目光。刀柄缠着的红绳早已褪色,那是从父亲遗体上取下的——此刻却随着他颤抖的手,在暮色中轻轻摇晃。
\"那些都是要上战场的兄弟!\"李崇山的声音撕裂喉间的血痂。刀刃划破孔天禄颈侧皮肤,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劣质火绳堆上,将表面涂着的紫漆晕染出诡异的纹路。他想起三日前清点军资时的场景:本该用玄海陶土制作的火绳,内里竟全是掺了河沙的草绳,轻轻一折便断成两截。
孔天禄突然冷笑,喉结在刀锋下滚动:\"你以为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李崇山太阳穴上。三年前碧蹄馆的暴雨突然在耳畔炸响,父亲浑身浴血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最后一句话被铁炮轰鸣碾碎在雨幕里。此刻,那块带着体温的玉佩正贴着他心口发烫,而父亲临终前染血的眼神,突然与孔天禄镜片后的目光重叠。
佩刀\"当啷\"坠地,惊起梁间夜枭。李崇山踉跄后退,撞翻堆叠的木箱。劣质火绳倾泻而出,断面处的河沙簌簌落在他靴面上——那些细小的颗粒,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陶土样本中的杂质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翻涌:十二岁那年在泉州港,他踩着沾有玄海陶土的靴底跳下运粮船,却撞见少年孔天禄在码头上偷偷临摹账本上的朱砂印。
\"当年碧蹄馆的火绳受潮,\"孔天禄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神色,\"是有人故意在押运途中泼了海水。\"他踢开脚边的火绳,\"你以为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会允许一个总查军械贪腐的戚家军统领活着?\"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拉出狰狞的影子。
李崇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三浦倭馆密室里的账本、还有此刻库房中堆积如山的劣质火绳,所有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图景。他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匿名信,信纸上用血画着半朵残缺的樱花——那是父亲与他约定的死亡暗号。
\"他们要的不是胜仗,\"孔天禄将染血的手帕塞进袖中,\"是用将士的命,填满自己的私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李崇山,你以为你能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利益网?\"话音未落,木门轰然洞开,十余名锦衣卫举着火把闯入,绣春刀的寒光映得雪粒发红。
李崇山握紧怀中的玉佩,金属棱角在掌心刻出月牙形血痕。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那句未说完的\"隐鳞计划\"——那些被伪装成倭寇的尸体、火绳上的摩斯密码、还有尸体指甲缝里的紫色陶土,都是用生命设下的局。当锦衣卫的锁链套上他的手腕时,他对着孔天禄露出带血的笑:\"告诉戚寒江...潮水该转向了。\"
雪夜中,李崇山被押解着走过水师营地。营房里透出零星灯火,他听见年轻士兵们谈论着明日的操练,火塘边传来打磨兵刃的声响。泪水混着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他想起父亲教他练刀时说的话:\"刀刃所指,当为苍生。\"此刻佩刀已失,可藏在尸体与火绳里的真相,终将如潮水般涌来,冲垮所有黑暗。
尸火明志
登州港的夜空被战火撕裂,戚寒江站在了望塔顶端,暴雨冲刷着他染血的甲胄。手中的火箭在火盆中点燃,火苗舔舐着箭头的桐油,将他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当火箭破空而出的刹那,火光掠过海面漂浮的尸体,火绳上第四行红字在烈焰中骤然显现——\"以尸为信\"。
轰鸣的雷声中,戚寒江的耳畔突然响起李崇山临终前的狂笑。三个月前那个雨夜,李崇山浑身是血撞开他的营帐,胸口插着三支箭,却仍死死攥着用油布裹着的密档:\"这些不是倭寇...\"他咳着血沫扯开一具尸体的衣襟,露出明军特有的箭伤疤痕,\"是知道真相的自己人。\"此刻看着海面上燃烧的尸群,戚寒江终于读懂了那癫狂笑声中的悲壮。
三百余具尸体在浪涛中起伏,腰间焦黑的火绳连成血色长线。每具尸体脖颈处都有整齐的绞刑勒痕,那是登州水师处决逃兵的手法,可他们左手虎口处的老茧,分明是常年使用明军制式腰刀留下的印记。更触目惊心的是,死者指甲缝里嵌着的紫色陶土,与李崇山书房暗格里的陶土样本成分完全一致——这些本该守护海防的将士,竟被自己人绞杀,再伪装成倭寇的模样。
\"大人!堤坝开始渗水了!\"王勇的呐喊混着倭寇战船的炮响传来。戚寒江低头望去,只见燃烧的尸体接连撞向堤坝,腐朽的木桩在高温与冲击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剥落的陶土层下,露出里面掺杂着河沙的劣质材料,与他在釜山港验尸时发现的证据如出一辙。原来李崇山早就知道堤坝已朽,所以才用这种惨烈的方式,让尸体成为传递真相的最后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