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先民遗刻(第3页)

 夜风卷着刺骨的寒意掠过烽火台,李当归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那些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涌——冰墙下的裂隙、被封印的黑潮、先民与神族献祭时的哀嚎......

 他突然抓住白泽的衣袖,声音嘶哑:"所以俱卢族和般度族南迁,是因为极北之地的封印在松动?那些传说里的诅咒......"

 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黑潮再次出现,岂不是意味着——"

 百草堂晒药的场景突兀地浮现在眼前:

 大姐踮脚整理药柜时散落的发丝,二姐哼着歌碾药时的侧脸。

 紧接着是宁芙在晨光中练剑的身影,雀翎在雪地里回头伸来的手。

 玉罗城的画面也随之涌现——柳春生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风二娘往他行囊里塞蜜饯的粗糙手掌,铃儿蹲在屋檐上抛接钱袋的狡黠笑容,二娃子......

 恐惧如黑潮般漫上心头。

 雀翎的骨笛发出刺耳鸣响,她右肩的弥沙印记正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感知到同类威胁的本能反应。

 宁芙的剑已完全出鞘,寒螭剑的冷芒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跳动:"白先生,可有对策?"

 白泽的竹简轻轻按住李当归发抖的手背:"莫慌。"

 裂成两半的竹简突然渗出金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一只半闭的眼睛图案,"帝子'天眼'三年前观星推演,断言至少五年内不会有大灾。"

 "五年?!"头陀帝子突然插嘴,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那小子的话也能信?他上次还说老子——"

 "老七。"白泽的竹简精准堵住他的嘴,"'天眼'看到的未来从未出错。"

 李当归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但新的忧虑又浮上心头:"那五年之后呢?"

 夜空中,那只金色眼睛的幻象缓缓消散。

 最后一缕金光划过白泽深邃的眼眸,答案不言自明......

 白泽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惶未定的面容,竹简在掌心轻轻一转。

 夜风忽止,连飘落的银杏叶都悬停在半空。

 "南北征战百年,血仇深似海。"他的声音如古井无波,却让每个人心头一颤,"般度与俱卢世代为敌,白虎城与北方部落厮杀不休。"竹简突然指向南方,"可如今——"

 虚空中浮现出画面:俱卢族雨女与般度族巨人并肩操练,南海渡口不断有陌生神力者登岸。最震撼的是白虎城景象——南方的药师正为北方伤员包扎,而俱卢族战士在帮螭吻军修补城墙。

 "百年仇怨,一朝化解。"白泽的竹简点在李当归胸口,"就像千年前'先民'与'神族'的联手。"

 头陀帝子突然"嘿嘿"笑起来,油腻的手指戳向南海方向:"小娃娃想明白没?为啥蛟龙偏在这时候现身?为啥——"

 "而且西边......"白泽突兀地截住话头,竹简在石桌上划出半道痕迹便戛然而止。

 李当归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停顿:"西边怎么了?"

 "没什么。"白泽拢起衣袖,恰好遮住手腕突然发光的龙纹,"只是各族各派,此刻竟都有联合之势。"

 他目光深邃如星海,"这难道不是天意?"

 雀翎的骨笛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她灰白的瞳孔微微扩大——作为俱卢族弥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让世仇部落放下刀剑需要何等契机。

 宁芙的剑穗无风自动。

 将军常年冰封的脸上浮现一丝恍然:难怪最近军中多了那么多北方战士,难怪老将军们不再反对与俱卢族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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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停的银杏叶终于落地。

 叶脉在月光下清晰如血管,仿佛在无声诉说某个正在苏醒的古老预兆。

 夜风掠过紫金关的残垣,卷起几片枯叶。

 篝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

 白泽将一枚铜钱投入火中,火焰骤然窜高,化作一幅星图流转。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先民’与‘神族’能封印黑潮,今日我们未必不能。”

 李当归攥紧兽皮,指节发白。

 雀翎的灰白瞳孔映着火光,右肩的弥沙之印隐隐发烫。

 宁芙的寒螭剑横在膝上,剑鞘结了一层薄霜。

 “可那是倾尽两族之力,耗时百年才……”李当归喉头滚动。

 “所以更不必此刻忧心。”白泽截断他的话,竹简“咔”地合拢,“千年传承未断,自有其道理。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

 “不如让天下人知晓!”宁芙突然站起,霜刃映出她凌厉的眉眼,“若各城邦早做准备,集结兵力……”

 “然后呢?”白泽轻笑。火堆“噼啪”炸开一颗火星,溅在宁芙脚边,“黑潮未至,人心先恐。般度族会借机吞并小城,俱卢三十六子恐怕要先清算旧怨。到那时——”

 他袖中滑出一枚黑子,稳稳落在星图中央,“——群龙无首,天下必将大乱,不过是一盘待宰的羔羊。”

 李当归想起玉罗城赌坊里为一块银饼杀人的赌徒,想起雀翎说过的俱卢族血祭旧俗。

 寒意爬上脊背。

 “那我们……”他嗓音干涩。

 “等。”白泽拂袖搅散星图,火光倏忽归于平静,“等该来的人来,等该亮的灯亮。”

 他望向南方,那里有白虎城深夜不熄的灯火,“天下从不是靠几个人救的。”

 夜枭啼叫声中,雀翎默默将兽皮收回腰间。

 她摸到骨笛上的裂痕——那是极北冰墙上撞出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