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信鸽(第3页)

 远处巷尾,乞丐最后的身影即将消失。

 忽然一阵风吹起他的破衣下摆,露出腰间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的,赫然一幅玄妙的星图!

 百草堂内,药香氤氲。

 窗边的青瓷瓶里插着新摘的野菊,李灵芝亲手熬的莲子羹在桌上冒着热气。

 李当归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药茶,雀翎和宁芙分别坐在他两侧——一个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骨笛,一个抱剑而坐,剑穗垂落,在青砖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

 "......那铃儿姑娘起初偷东西,竟是为了接济那些穷苦百姓。"李当归讲到此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后来她被柳春生那个书生感化,反倒成了专偷黑心商人钱袋的'侠盗'"

 阿朵"噗嗤"笑出声来,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指。

 这位俱卢族的雨女如今已完全融入了百草堂的生活,连口音都带上了几分南方特有的绵软:"这倒像极了我小时候,在草原上偷族长家的羊奶,分给没娘的小羊羔喝。"

 李朱砂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那后来呢?柳书生和铃儿姑娘......"

 "朱砂!"李灵芝轻咳一声,耳根微红,"莫要打听这些。"

 她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悄悄把装着蜜饯的碟子往李当归那边推了推——这是大姐表达"继续讲"的独特方式。

 宁芙突然"哼"了一声。

 螭吻将军的手指在剑鞘上敲出清脆的节奏:"那丫头偷到我头上时,可没这么动人。"

 "将军不是一剑就削掉了她的发带么?"雀翎悠悠补刀,灰白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吓得她三天没敢上房顶。"

 众人哄笑起来。

 阿朵趁机往李当归碗里多夹了块红烧肉——这姑娘自从和百草堂的姐妹成为家人后,也变得心细如发起来。

 李灵芝望着弟弟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有些恍惚。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蹲在药柜下哭鼻子的小男孩,因为碾坏了药材怕挨骂,躲着不敢见人。

 如今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眉宇间已有了坚毅的轮廓,言谈举止间更透着股令人安心的沉稳。

 "大姐?"李当归注意到她的走神,"是不是累了?"

 "没事。"李灵芝低头搅动莲子羹,掩饰微红的眼眶,"就是想起你第一次出门采药,回来时裤腿上全是泥,还非说遇见了会说话的山参精......"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了屋檐下的风铃。

 那是李朱砂去年端午编的,铃舌是用阿朵从北方带来的狼牙做的,声音格外清越。

 雀翎突然抬头望向窗外——她灰白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宁芙的剑穗也无风自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但屋内的欢声笑语太温暖,连警觉如她们,也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安宁。

 晨露未曦,李当归站在百草堂门前,将大姐连夜缝制的长袍塞进马鞍袋。

 他们已经在百草堂待了整整三天,是时候去见白先生了。

 阿朵往他怀里塞了个鼓囊囊的布包,里头装着新焙的草药饼——远行时必备的干粮。

 青鸢默默把修补好的箭囊挂在宁芙和雀翎的马鞍旁,箭尾的翎羽在晨光中泛着青蓝光泽。

 "早去早回。"李灵芝只说了这一句,手指却死死攥着围裙,指节发白。

 李朱砂把脸靠在大姐肩头,发间的银簪晃得厉害。

 马蹄声渐远时,百草堂屋檐下的狼牙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阿朵仰头望去,只见一只信鸽掠过朝霞,羽翼边缘泛着奇异的金光,转瞬消失在北方天际。

 官道上,宁芙的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忽然勒马,指向远处山峦间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午时前能到。"

 李当归的心跳陡然加快。

 紫金关——那个充满传奇的地方,也是他最后见到白先生的地方。

 那应该就是乞丐前辈口中的“老地方”。

 记忆如潮水涌来:新兵训练时那个总在营帐外等他的白衣文士;

 他第一次杀人后,白先生递来的那盏安神茶;

 黑潮压境之夜,军帐中彻夜不息的卦盘微光......

 "白先生最后那封信......"李当归摩挲着怀中兽皮,"说要去青龙城......"

 雀翎的骨笛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颤音。

 北方姑娘灰白的瞳孔紧缩:"关隘有人。"她眯起眼,"不止一个。"

 三人同时催马扬鞭。

 尘土飞扬间,紫金关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残破的城墙布满新修葺的痕迹,关楼上"螭吻"军旗依旧,只是旗面多了几道裂口。

 当战马冲过关门时,李当归的瞳孔骤然收缩:

 校场中央的银杏树下,摆着张再熟悉不过的柏木棋枰。

 白衣长袍男子正执黑子沉吟,长发用一根竹简随意挽着,几缕银丝在鬓角若隐若现。

 听到马蹄声,他抬头微笑,眼角里盛满温和的星光——

 "白先生!"李当归滚鞍下马,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都浑然不觉。

 白泽落子的手悬在半空。

 棋盘对面,衣衫褴褛的乞丐正用缺了门牙的嘴啃着烧鸡,油腻的手指捏着白子"啪"地按在棋枰上:"臭棋篓子,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