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过
第356章 过
“你二人可知罪?”
众目睽睽之下,刘怀敬和毛修之被反绑在木桩上,两边各立着一个持鞭力士。
“属下无罪,西府乃我北府手下败将,凭什么他们为前锋?属下不服!”刘怀敬梗着脖子。
比起刘怀肃和刘怀慎,他的性子更执拗,一旦认准,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毛修之却低着头,没争辩一句。
其实他也有错,刘怀敬中了埋伏,他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被姚文宗各个击破。
不然两军合力,秦军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刘道规气急,“那是以前的西府,而非现在的西府,尔等皆为袍泽,如此争功,拿将士的性命当儿戏,你还有理了?打!”
啪、啪……
鞭子抽在身上,立即皮开肉绽,但刘怀敬咬着牙一声不吭。
二十鞭下去,全身鲜血淋漓,却强忍着没有昏迷。
周围北府西府士卒满脸佩服,平常人三鞭子都熬不住,五鞭昏迷,若是下手重一些,十鞭下去,能取人性命或者致残。
“知不知罪?”
人也打了,刘道规的气出了,也给了士卒们一个交代。
刘怀敬是刘道规从弟,两家一直十分亲近,连他都被处以军法,其他人无不敬畏。
“不服!”刘怀敬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
“再打!”刘道规脸色一沉。
力士又是一鞭接着一鞭的抽下去,血肉横飞。
五鞭之后,刘怀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但鞭子还是没有停下。
“别打了,皆是属下过错,不该争风,属下愿领军法。”毛修之满脸羞惭。
鞭子虽然没打在他身上,却抽在他心里。
“将军恕罪,我等知错,再也不敢了。”
周围的北府西府将士纷纷拱手。
“刘怀敬、毛修之不顾将士性命,争风暗斗,罢免参军之职,降为曲侯,功田罚没,你二人可有异议?”
刘道规不可能真将二人处死。
北府西府的矛盾也不会因为今日之事而消弭,不过杀鸡给猴看,以后谁再敢公然内斗,便要掂量掂量军法。
“属下心服口服。”毛修之脸上羞惭更甚。
知耻近乎勇,知道羞耻的人,说明生性淳直,刘道规也懒得打他,令亲卫解开两人。
刘怀敬则被众人抬下去,寻军医医治。
刘道规处理完公务,晚上去才去看望他,这厮身强体壮,跟刘遵有的一比,敷上金疮药,也就没什么大碍。
那几个行刑力士都是亲卫,手上留着火候,看着吓人,其实没有下死手。
见刘道规进来,刘怀敬连忙把眼睛闭上装睡,还打起了鼾。
刘道规语重心长道:“做人不能这么点出息,北府西府不都是北方南下的流民后代?你身为彭城刘氏,非但不能以大局为重,反而带头内斗,比起你的两个兄长,实在差的远。”
刘怀敬眼皮颤了颤,但还是没睁眼。
“咱们将来是要北伐的,你若还是如此不堪大用,不如返回京口!”
“兄长不可——”刘怀敬连忙挣扎起来,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小弟知错了。”
脾气虽然倔,但秉性并不坏,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刘道规也没多说什么,检查一番他的伤势,没什么大碍。
这时孟干之赶来,“将军,捷报,刘敬宣与司马休之率部众血战,攻破弘农,生擒姚秦左将军姚文宗、斩叛将陶仲山、董迈等三十余众,尔后二人顺崤涵道,攻破陕县、渑池、新安诸城,俘虏羌氐匈奴诸族三万余众,大小牲畜五万多头,战马六百匹。”
“竟如此生猛?”刘道规心情略有些复杂。
刘敬宣在权谋是三岁孩童,但也继承了刘牢之的几分勇武。
还有司马休之,以前在北府军中籍籍无名,去北面混了一圈后,也开始崭露头角。
司马家这么大一家子,还是有些好苗子。
孟干之道:“二人麾下都是追随多年的死忠,在彭城有招揽了一批北府旧部,此番北上,高举北府大旗,秦军一见旗号便望风而溃。”
二人生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姚秦外强中干,精锐早就在柴壁之战中伤亡殆尽。
别看北国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实际上精锐也就那几万人马,甚至一万都不到。
刘道规虽然重新组建了西府军,但算上北府军,手上的精锐也就两三万人马而已。
姚兴虽占据关中,但势力范围没有刘道规大,四万精锐覆灭,足以灭国。
姚兴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他本事大。
毕竟是大胜,刘道规心中喜悦。
这么快拿下了弘农郡,还俘获了这么多的青壮、牲畜,也算意外之喜。
此战之后,姚秦全面收缩至关中,与魏国呈犬牙交错之势……
建康乌衣巷,王府。
王谧面前摆满了五十散和酒,头顶房梁上还挂着一条白绫。
“父亲何必如此?车骑将军不是已经既往不咎了吗?”三个儿子王瓘、王球、王琇哭声一片。
最小的儿子王琇方才八岁。
王谧斟满一杯酒,倒入嘴中,“既往不咎?你们想的太简单了,知道那日为何让皇甫敷之子出来?”
长子王瓘道:“显示车骑将军不忘旧情。”
王谧叹息一声,“你以后辞官在家,读书著述,延续我琅琊王氏血脉,莫要再卷进朝廷的是非之中。”
次子王球年仅十一,拱手道:“皇甫敷死,皇甫虓方能得到赦免和重用……”
“不错不错,将来汝定可兴旺王氏,仲和与桓胤在我家中谋反,我没去通告车骑将军,已经犯了忌讳,车骑将军之所以不下手,是怕落个忘恩负义的骂名,所以才暗示我自尽。”
王谧连吃三颗五石散。
其实他并非完全无辜,心存一丝侥幸,王谌联合桓胤、骆冰,内外夹击,看上去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而一旦成功,权柄就落入他手中。
只是没想到建康城中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刘裕眼皮子之下。
刘裕推行土断,本质是在断士族高门的命,又怎会不提防琅琊王氏这种大族?
如果他当时不是躲进瓦罐寺,而是去找刘裕,结局就会跟现在不一样,但人都有贪念,尤其是对于权力。
王谧若是不贪权,当初也不会从司马德宗手中抢夺玉玺,交给桓玄。
也正是因为此事,成为他洗不掉的污点和罪过。
就算刘裕真的放过他,司马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当初北府诸军攻入建康,就有人要清算琅琊王氏,被刘裕挡住了。
每个人都要自己犯下的罪过和走错的路付出代价。
“只有我去了,车骑将军才能放心,琅琊王氏亦能逃过一劫。”王谧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酒。
王谧用一人的性命,保全琅琊王氏,换取子孙富贵,这笔买卖不亏。
“儿去求车骑将军,大不了我王家流放岭南!”王瓘虽然愚笨,但为人至孝。
王谧满眼柔和,“痴儿,琅琊王氏不能断送在我手上,你们三人切记,日后切不可与车骑将军、骠骑将军为敌,亦不可因为父之死而怨恨他们,我自己走错,怨不得别人。”
“父亲!”
三个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府中下人也哭声一片。
王谧站起,踩在案几上,将脖子伸进白绫之中,悠悠道:“车骑将军是念旧情之人,给琅琊王氏一个体面,为父岂能不知好歹?以为父一人性命,换你们将来仕途,夫复何求?”
“哐当”一声,案几踢翻,王谧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