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着是债死了是钱
“下一步怎么做?”周浩问。
赵阳站起身,目光穿过会议室的百叶窗,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去见见这家人。”
周浩掐灭了烟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会会他们。”
黄家别墅坐落在滨海市的老牌富人区,但岁月并未善待这座宅邸。
欧式铁艺大门锈迹斑斑,一道道褐色的泪痕顺着栏杆滑下。花园里的喷泉早己干涸,只剩下一个蒙尘的天使雕塑,低头看着龟裂的池底,姿态悲悯。
开门的是张慧妍。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连衣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哀伤与疲惫,眼角有细纹,却不见泪痕,仿佛为这次会面排练了许久。
“赵先生,周先生,请进吧。家里乱,别见怪。”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透着一股刻意的沙哑。
赵阳没有向黄家人正式介绍周浩的身份,只说是他的助理。!x!i?a/n-y.u′k~s¢w¢.¢c!o~m′这让周浩得以用一种更自由的眼光打量着这栋大宅和里面的人。
客厅里,一股陈旧的、混合着药味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昂贵的红木家具失去了光泽,蒙着一层薄灰。黄国章就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雕,看到他们进来,身体僵硬地动了一下,局促地点了点头,又垂下眼帘。
“黄先生,黄太太,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核对一些保单信息,流程需要。”赵阳开门见山,声音平和,却让客厅的温度降了几分。
张慧妍立刻接口,滴水不漏:“应该的,应该的。老爷子病了这么多年,我们做子女的,心里也苦。他走得还算安详,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真实目的,“这笔理赔款,对我们这个家确实很重要,希望贵公司能体谅,尽快处理。”
赵阳没有回应她关于钱的话题,反而问了一句:“黄伯的病程,似乎比医院预估的要快一些。¨幻~想′姬? ^首\发.他去世前几天,饮食起居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张慧妍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捕捉:“没什么变化,都是老样子。人老了,身体说垮就垮,哪有什么道理。”
就在这时,一首坐立不安的黄国梁猛地站起来,打断了张慧妍的话。他没看赵阳,而是焦躁地对着黄国章吼:“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家里的情况,赵先生他们不了解,你还不清楚吗?我……我那边火烧眉毛了!”
他身后的妻子刘芳立刻绕过来,脸上堆着焦灼的笑,对着张慧妍说:“大嫂,你看国梁都急成这样了,咱们家是真的困难。能不能……能不能请赵先生体谅一下,这理赔的流程,尽量快一点?”
“闭嘴!”张慧妍的声音陡然尖利,脸上那层得体的伪装瞬间撕裂,“奔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刘芳毫不示弱地回敬:“我们积极?我们倒是想积极,可这个家轮得到我们说话吗?钱都捏在你手里,老爷子看病的钱,花的每一分都得跟你报账,你当我们是来要饭的?”
角落里,一首沉默抽烟的黄美琪掐灭了烟,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大,却像针一样刺耳。“吵什么?在这个家里,除了谈钱,还有什么是真的?不都是在等老爷子这份遗产吗。”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西装革履的黄耀文从楼上走下来,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打圆场:“叔叔,婶婶,你们别急。赵先生他们是来工作的。爷爷的事,我们都很悲痛,但也要按规矩来。”
就在客厅乱成一锅粥时,赵阳的视线却越过争吵的人群,落在了那个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的孙媳妇林珊身上。她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瞥了一眼墙上黄启明的遗像,然后立刻低下头,仿佛那遗像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一眼里,有远超于家庭矛盾的恐惧和愧疚。
所以,当她走到赵阳面前,手腕控制不住地一抖,哐当一声,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溅湿了赵阳的西裤。
“没关系。”赵阳的声音很平静,他没有看自己的裤子,而是看着林珊那双写满惊惶的眼睛。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闹剧吸引时,一个阴郁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演得真像啊,一个个哭天抢地的。”是黄晓峰,他倚着栏杆,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不就是为了钱吗?人都死了,还查什么查?早点赔钱,大家早点解脱,不好吗?”
“你个小畜生!胡说什么!”刘芳冲过去,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儿子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整个客厅的喧嚣戛然而止。
黄晓峰捂着脸,怨毒地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每一个人,转身跑上了楼。
一场家庭伦理的闹剧,赤裸裸地展现在赵阳和周浩面前。周浩靠在墙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赵阳站起身,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为了完善理赔资料,我们需要看一下黄老先生生前的房间,以及他日常服用的所有药品。”
他的话语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张慧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