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普通意外(第3页)

 朵朵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看了看外婆，又看了看赵阳，抱着小熊默默地走回了房间。 

 赵阳收回目光，转向王美兰，平静地开口：“王女士，关于陈先生的保险理赔，我们想听听您的具体想法。” 

 王美兰一听这话，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语气也和刚才在门口时截然不同：“哎呀，瑞和保险真是好公司，对我们孤儿寡母特别照顾，理赔金我们很满意，没什么意见，没什么意见。” 

 赵阳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 

 王美兰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等赵阳再问，便自顾自地抱怨起来： 

 “赵顾问，你是不知道我这命有多苦啊！年轻时候遇人不淑，周芸她那个死鬼老爸，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给他生了女儿，他倒好，发达了就跟着外面的小妖精跑了，把我们娘俩扔下不管。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周芸拉扯大，容易吗我？指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我也能跟着享享清福，结果呢？她偏偏看上陈志远那个农村来的，一穷二白，除了老实巴交，还有什么？要本事没本事，要钱没钱！ 

 现在倒好，人说没就没了，留下我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啊！你说我女儿她图什么？真是气死我了！” 

 周芸站在一旁，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几次想开口阻止，都被王美兰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赵阳听着王美兰的数落，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房间门口那些保健品纸箱，又落回王美兰那条粗实的金项链上。他没有接话，等王美兰的抱怨告一段落，才话锋一转： 

 “陈先生平时工作用的电脑还在吗？里面可能有一些重要的工作文件，我们需要调取查阅一下。”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角落里那个供奉着陈志远遗照的佛龛。 

 王美兰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那双三角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转，像是生了锈的轴承，随即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电脑？哦，他那台破电脑啊，早烧了！人都不在了，留着那些晦气东西干什么！一把火烧了干净！” 

 ………… 

 赵阳这几天确实过得有些“清闲”。 

 他上午会去侨安分公司，但并非一头扎进案卷里。有时，他会坐在陈志远空置的工位上，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的目光在桌面上那些细小的划痕上逡巡，比如一道略深的刻痕，像是被什么硬物不小心划过；又比如桌面右下角，有一小片区域的颜色比别处略浅，边缘圆润，像是常年被手肘倚靠摩擦形成的。 

 角落里一点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很久以前的咖啡杯底，总在同一个位置。他仿佛在阅读一本无字之书，试图从这些沉默的痕迹中解读出陈志远的生活习惯和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也会慢悠悠地踱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一杯茶，听着周围员工压低声音的议论和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神情自若。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女员工小声道：“这位赵顾问，看起来好深沉啊。”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嘘，刑警队长出身，能不厉害吗？” 

 走访陈志远生前部门的经理和同事，他也去了。只是问话的方式不急不躁，更像是随意聊天，偶尔还会自掏腰包买些小零食，说是慰问大家辛苦。 

 “陈志远平时话多吗？”他问一位与陈志远共事多年的老员工，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 

 “还好，私下是挺健谈的一个人，就是有点……怎么说呢，不合群？”男人推了推眼镜，回忆着，“不太会向上管理，领导组局他基本不去，跟领导就没什么话说。有时候远远看到周总（周国栋）他们，他能假装低头捡东西，等领导过去了才首起身子，我们私下都觉得他挺逗的。” 

 “工作上呢？有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或者特别头疼的？”赵阳又问，顺手给对方递了根烟。 

 男人摆摆手表示不抽，继续道：“就那样吧，不出错，也不出彩。这是领导说的。不过我们下面的人觉得，老陈这个人，十项全能，策划、培训、宣导这些信手拈来，条款、理赔他更是专业，就连exCeL、ppt这些，他也是技术大拿。就是不太会争功，所以嘛……”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不过在领导和普通同事口里的陈志远形象却大不相同。各个部门总对陈志远评价是“老实本分，但能力平庸，缺乏进取心”。有些同事却反过来说他兢兢业业，个人能力强，在任何岗位都表现突出，还热心培养新人，就算是现在有几个支公司的负责人，最早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其中一个叫小王的年轻人提起陈志远，眼眶都红了：“陈哥对我可好了，我刚来的时候，连报表也不会做，是他一点点教我的。他说过，只要肯学，没什么难的。” 

 赵阳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既不反驳，也不深究，只是都留下手机号码，客气地说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他。有时到了饭点，他还约他们出去吃饭。 

 这些操作，让整天盯着赵阳的那几人感觉莫名其妙，私下在嘀咕：该不会这总部特派员是来度假的吧？上面领导也太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