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瑞和风暴(第2页)
安总监,话不能这么说!产品设计是经过精算部门严格测算的,符合当时的市场需求!上线前也是经过你们理赔部审核同意的嘛!
我看是你们理赔部审核不严,把关不力,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什么阿猫阿狗的理赔都通过,这亏损能不上升吗?你们的稽核流程是不是形同虚设?难道客户说要住院,你们就让人住?”他那对金袖扣在灯光下晃了晃,语气激动,试图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白总,我们理赔部的同事每天处理多少案子?几百上千件!每一个都严格按照条款和流程审核,工作量巨大。医院开具的住院证明,诊断报告,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赔?
倒是产品设计,如果一开始就考虑到潜在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设置合理的门槛,比如增加免赔额,或者减少日额津贴,何至于此?这款产品的漏洞,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连小区大妈都知道买美享通住院能赚钱!”安雅毫不退让,言辞犀利,首指要害。她微微前倾,盯着白景明。
“风险?保险产品哪有没风险的?我们卖的就是一个预期!你们理赔就是要把风险挡在门外!这是你们的职责!职责懂不懂?”白景明提高了音量,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看?书*屋-晓¨说_王! ^蕞`芯,蟑/踕\更,芯/哙?
旁边一位理赔部的经理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是理赔,不是侦探,医院的章是真的,病历是真的,我们怎么拒?”
另一位理赔部的主管也忍不住开口:“安总说得对,今天我把理赔拒赔了,明天客户就会投诉到保险监督委员会,客户像是经过了集体培训一般,引用的条款比我们还熟,我们根据没办法,没理由拒赔。除非能证明客户恶意骗保,可这取证难度太大了。”
“我们是理赔,不是神仙!设计上留了这么大的口子,让我们怎么堵?难道要我们挨个去医院门口查,谁是真病谁是假住吗?还是派人去客户家里24小时监控他是不是真的头晕?”安雅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眼神如刀。
“白总,推卸责任解决不了问题。the problem is real, and it's costing us a fortune.”
眼看两人就要拍桌子,会议室的火药味浓得呛人。
其他参会人员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生怕被战火波及。
赵阳默默观察着,白景明额角渗着汗,眼神却有些闪躲,虽然嘴上强硬,但底气明显不足,不像理首气壮的样子。而他袖口那对金灿灿的袖扣,在赵阳看来,俗不可耐。安雅虽然生气,但逻辑清晰,句句切中要害,显然是有备而来。
最终,还是安雅先控制住情绪,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始终沉默的赵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赵阳,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款产品成了公司的巨大包袱,一个烫手山芋。我和白总……”
她扫了一眼兀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白景明,后者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算是默认了安雅接下来的提议,“……都希望你能介入调查。查清楚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恶意的、成规模的骗保行为。”
白景明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不甚清晰的音节,算是勉强同意了安雅的说法,但那张涨红的脸依旧显示着他的不满。
安雅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赵阳:
“如果是,挖出来,连根拔起,一个都不能放过,必须杀一儆百。
如果不是,也要给我们一个清晰的结论,这个窟窿究竟是怎么形成的,以后又该如何堵上。your track record speaks for itself,赵阳。
公司需要你这把最锋利的刀,来斩断这团乱麻。拜托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通常不会有的恳切。
我就说嘛,叫我准没好事!赵阳心里嘀咕,脸上却波澜不惊。
他轻轻叩了叩桌面,问道:“问题最严重的,是哪个地区,哪个城市?”
“侨安市!”这一次,安雅和白景明倒是异口同声,只是语气都同样咬牙切齿。
显然,这个地名己经成了他们共同的噩梦。
侨安市?
赵阳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好吧,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顺便去会会老朋友。
有些人,安生日子过得太久,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给我相关的资料,我尽快出发。”
赵阳刚从会议室的低气压中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营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埃里克·劳伦斯那张永远挂着标准八颗牙笑容的脸探了出来,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Ah,赵!my dear friend!”劳伦斯一把攥住赵阳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将他“请”进了自己那间堪比小型展厅的办公室。
看他那副“守株待兔”的架势,赵阳毫不怀疑,他要是再晚出来几分钟,这位总经理可能会亲自到会议室门口“迎接”,顺便送上一束鲜花。
劳伦斯,法裔美国人,头顶“国际保险营销专家”的光环,据说是董事长动用了私人关系,才从华尔街重金礼聘回来的,专职负责瑞和保险整体的保险销售和人力发展。公司内部八卦,他的年薪早己轻松碾压董事长,稳坐千万级别。
此刻,这位营销大鳄正殷勤地给赵阳递上一杯颜色鲜亮得有些不自然的“健康特饮”,据说是他保持旺盛精力的秘诀,闻起来有股混合了甜菜和某种未知草药的味道。
“赵,我猜,安总监一定是找你谈‘美享通’的事,对吗?”劳伦斯一开口,就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圆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表示了对公司损失的关切,其表情之沉痛,仿佛损失的是他自己的私房钱。
随即话锋一转,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办公室里混合着古龙水和咖啡豆的复杂气味也随之浓郁起来:
“调查,是必要的,absolutely!这是对公司负责,对我们的shareholders负责。But,”他拖长了语调,指了指自己那颗金发浓密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