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才是你妈(第3页)
陈美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12月31号,天还没亮透,大概,也就五点多。”
她的语速不自觉地放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凉意。
“我当时……还迷迷糊糊地睡着,被电话吵醒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美琪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声音的质感。
“没有半点温度,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砸过来。”
“她说,她是林静。”
程伦的表情没有变化,示意她继续。
“她让我以后,永远,不准再靠近小雨。”
陈美琪模仿着那高高在上的命令口气,尾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然,她对我不客气。”
“我当时就火了!”陈美琪猛地拔高了声音,激动地挥了一下手。
“小雨是我生的!我怀胎十月,鬼门关走一遭才生下她!凭什么不让我靠近?”
“我还告诉她,小雨是我和你的孩子!是我们一家三口!让她少管闲事,别来打扰我们的清净日子!”
程伦听到“一家三口”这西个字,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他心里冷哼,面上却依旧平静:“然后呢?”
“然后,”陈美琪的声音又尖利起来,充满了被愚弄和污蔑的愤怒,“林静就说,小雨是她领养的!”
“说小雨跟我,跟你,跟我们,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她当我三岁小孩吗?这种鬼话也说得出口!”
程伦心底却是一沉。
林静做事,向来不留任何破绽。
小雨的领养手续,恐怕是真的无懈可击。
陈美琪继续道:“她说她懒得跟我多费唇舌,静海集团一大堆破事等着她处理。”
那不屑的语气,学得倒有七八分像。
程伦很清楚,当时的静海集团正值生死存亡的关头。
林静绝不允许任何可能影响集团或她个人的负面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
一丝一毫都不行。
否则,万劫不复。
换作是以前,或者风波平息之后,陈美琪这种角色,怕是连自己怎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都弄不明白。
林静想让她闭嘴,有的是办法。
“她约我见面。”陈美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后怕。 “说她手上有证据,可以证明她没有撒谎,证明小雨……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我问她什么时候,她说白天她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晚上。”
“我问她在哪儿见。”
“她说,城西。”
陈美琪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她说,等到了晚上,再给我具体的地址。”
西郊……
程伦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31号那天,林静确实要在城西那边处理一件对集团至关重要的事情,好像是准备把西郊那个纺织厂转给政府,断臂以求生存。
陈美琪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到了晚上,她果然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就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什么……城西静心会所,到那里报她的名字就可以。”
“她还警告我,让我一个人去,不准耍任何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程伦听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林静啊林静,永远都是这么自信,这么笃定。
也永远……这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仿佛所有人,都只是她棋盘上的卒子,任她摆布。
“然后?”
程伦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让陈美琪感到一丝无形的催促。
“我凭什么听她的?”
陈美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以为她是谁?皇太后吗?发号施令惯了,以为全天下都得跪在她脚下?”
“我陈美琪熬了二十年,从猪狗不如的日子里爬出来,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她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她胸口剧烈起伏,不仅仅是愤怒,更是积压了半辈子的屈辱在翻涌。
“她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我就把她从那云端拽下来,让她也尝尝摔在泥里的滋味!”
“我要揭穿她!我要让小雨,让所有人都看看,她林静是个什么东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抢别人男人的狐狸精,抢别人女儿的强盗!”
程伦攥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这女人,疯起来果然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陈美琪像是没看见他的动作,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复仇的快意。
“我立刻就去找小雨。我知道她在哪儿,画廊,她天天泡在那儿,跟上班打卡似的。”
“从下午等到天都黑透了,快八点了,腿都站麻了,才看见她慢悠悠地晃回来。”
陈美琪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另一个不速之客的厌恶。
“又是那个姓唐的小子送她!油头粉面,苍蝇似的,嗡嗡嗡,烦死人!”
“我都警告过他的,离我们小雨远一点,他还敢死皮赖脸地凑上来!”
她咬牙切齿,眼神凶狠得像是要隔空把唐以轩撕碎。
“等那小子一走,我就过去了。”
“小雨看见我,那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想往画廊里躲。”
“嘴里还嚷嚷着要报警,要叫保安。”
陈美琪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像夜枭的啼叫。
“报警?我才是她亲妈!她报什么警?抓她妈吗?”
“我说,小雨,你别怕,妈妈不是坏人。妈妈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不是那个老妖婆捡来的!”
“你猜她怎么说?”
陈美琪猛地转向程伦,眼神里是深可见骨的受伤和被背叛的愤怒。
“她说我有病,脑子不清楚,得赶紧去精神病院挂个号,好好治治!”
“她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她妈啊!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声音凄厉,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程伦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
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你动手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不带任何疑问,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陈美琪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也戳破了所有伪装,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
“我……我当时也是气疯了,脑子一热……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气焰全无,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慌乱和后怕。
“小雨她不听,她不信,她还想推开我跑……我怕她真的报警,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林静那个老妖婆肯定不会放过我……”
“画廊门口……不是堆着些废弃的画框木条吗……乱七八糟的……我当时眼睛都红了,随手就……就抄起一根最粗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像蚊子哼哼。
“就那么一下,真的,我就轻轻一下,想让她冷静下来听我说话……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打……一下子就……就倒了……”
陈美琪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或者说是濒临绝境时的自作聪明。
“我没想杀她,程伦,我真没想杀她!她是我的女儿啊!”
“我赶紧把她弄上车,开去了城西。不过我没有去那个狗屁静心会所,我去了西边郊外那个老纺织厂。”
她顿了顿,看向程伦,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诡异的邀功和自得。
“你说过的,你以前在那里当过卡车司机,拉货。之前我为了找你,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我去过那里。荒废很久了,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正好。”
她似乎为自己这番“深思熟虑”的安排感到一丝得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林静不是约我见面吗?凭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我来定地方,我把小雨带过去,正好给她一个‘惊喜’!”
“紧赶慢赶,手忙脚乱地把小雨藏好,林静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催命似的。”
陈美琪的表情瞬间又变得怨毒无比,声音也扬了起来,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我就让她等着!她不是喜欢掌控一切吗?我就让她尝尝失控的滋味!多久都得等!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