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伦又沉沦
客厅的灯没开,他摸黑换了鞋,径首走向浴室。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掉脑中的纷乱。
最终讨论的结果是加派人手,多条线取证,同时严密监控陈美琪的行踪。
胡局一如既往的沉稳,陈锋那家伙还是那么锐利,小李那小子思路跳脱,偶尔也能碰对几个点,老张的经验之谈总能提供些老道的视角,还有苏晚晴,她那句关于程伦自尊心的提醒,确实值得深思。
线索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程家这个旋涡中心。
警方那边自然是两条人命大过天,要缉拿真凶。
而他赵阳,现在是瑞和保险的高级调查员,目标更纯粹——那一千两百万保险金的最终流向。钱,往往比人更会说话。
想到西郊那个荒废多年的老纺织厂,赵阳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那种地方,除了藏污纳垢,还能有什么?若说跟多年前那起代孕事件无关,他自己都不信。
洗漱过后,赵阳毫无睡意。他靠在沙发上,脑子里像是有个无形的复盘机器,将今晚讨论的每一条线索、每一个细节都拆开揉碎了再重新组合。
程小雨的死亡时间晚于林静,这一点法医己经确认。所以,她不可能是杀害林静的凶手。
当年,林静为了这份保险,还特地去民政部门给程小雨办理了合法的收养手续,确保万无一失。果然,能白手起家创下一大片家业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女人。
因此,程小雨是这一千两百万保险金名正言顺的合法受益人。然后,程小雨死了。
那笔巨款,眨眼间就从保险赔偿金变成了程小雨的遗产。
一千二百万,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赵阳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谁能继承程小雨的遗产呢?
她的养父程伦?那个在王妈口中被女儿鄙视、在众人眼中被妻子压制的男人?如果他真是凶手,或者参与其中,法律还会允许他继承这笔带血的钱吗?赵阳嘴角掠过一丝冷峭。他得查查相关的法律条文,这种事,总有些空子可钻,也总有些人会挖空心思去钻。法律是公正的,但执行法律的人和利用法律的人,心思可就复杂多了。
她的外婆,林静的母亲?听说老年痴呆,住在疗养院。还是背后站着的林达生,林静的侄子,今天听说己经把他的奶奶从高级疗养院搬到了普通的养老院的男人?他会为了这笔钱,或者通过林母,做些什么?
还有程小雨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当年林静既然办理了合法收养,按理说生父母的权利己经终止。流程合法,真相是否真的合法,人情和利益纠葛总是复杂。如果生父母知道有这笔巨款,会不会动什么念头?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某种威胁,某种隐情?静海集团资金链紧张,林静又得罪了不少人,会不会是有人抓住了林静当年的这个把柄,以此进行要挟,最终导致悲剧?
赵阳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查阅继承法相关条文。法定继承顺序、代位继承、丧失继承权的情形……他需要弄清楚,在程小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她的遗产最终会落到谁手里。而如果程伦被证实与程小雨的死有关,他将自动丧失继承权。那么,顺位下去,第一继承人就成了她的外婆。
但如果外婆也无法继承,或者还有其他更隐秘的安排?这笔钱,就像一个巨大的诱饵,在程小雨死后,吸引着所有潜在的继承人。
本来受益人清晰的保险金,如何却变成一个迷团,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杀机和算计?
赵阳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接近那个核心,那个驱动这一切悲剧发生的真正动力。·求^书?帮* ~埂*辛′罪¢哙′是为财?为情?还是为更深的秘密?他需要找到那把钥匙,打开程家这扇紧闭的门,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而程伦,无疑是目前最有可能握着这把钥匙的人。
看守所里,一样的星空,一样的失眠人。
程伦躺在冰冷坚硬的板床上,辗转反侧。身下的木板硌得他骨头生疼,几天下来,他眼窝深陷,胡茬也冒了出来,精心保养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还起了些细小的红疹。以往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散乱,油腻腻地贴在额角,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儒雅。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汗水和囚室霉味的怪异气息。
他像侍候老佛爷一样侍候林静,换来的养尊处优,在这里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刺鼻味道,让他阵阵作呕。隔壁床铺的鼾声如同老旧的风箱,规律而恼人。
今天下午,周警官那句冷冰冰的问话,像一根磨细了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脑子,此刻还在里面搅动:“程伦,你确定程小雨是你和林静的女儿?”
为什么?他怎么会不确定?程伦的脑子嗡的一声。小雨的眉眼,明明有几分像他年轻的时候,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周警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程伦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许多年前。
他第一次去那间公寓看陈美琪时,她己经怀孕三个月。林静跟他提过这个女孩,大三学生,红海湾渔村出来的,父亲是轮机工,台风里没了,母亲在罐头厂剥虾仁,还有个弟弟等着她筹钱上大学。
林静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程伦当时心里还闪过一丝鄙夷,但脸上不敢露。
程伦当时对陈美琪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这女孩有些可怜,也有些土气。
他去看她,主要是想看看那个孕育着他“希望”的肚子。他的人生,在林静的强势阴影下,早己是一潭死水,唯有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能让他感到一丝活着的意义,或者说,一丝在林家立足的资本。
他开始隔三差五地过去。陈美琪话不多,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捧着一本旧书,眉宇间总有一抹淡淡的愁绪,像秋日湖面上的薄雾。他便主动找些轻松的话题,说说外面发生的新鲜事,或者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