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亲(第3页)
“国外真正有效的靶向药,他扣着不给你女儿用。”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痊愈的孩子,而是一个永远能被他捏在手里的把柄,一个能让你俯首帖耳的遥控器。”
徐文洲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冯骁心上。
“是我,动用关系帮你找到了真正合适的骨髓源。”
“是我,我找了业界最顶级的医疗团队负责这次手术,确保万无一失。”
“李兆庭?他只会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然后让你那个可怜的女儿自生自灭。”
冯骁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和绝望。
“所以,”徐文洲摊开手,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帮你创造了机会,你替我除掉他,很公平的交易。”
“现在,他死了,死得恰到好处。”
“你女儿也得救了,正在康复中。”
“赵阳成了替罪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看,皆大欢喜,不是吗?”他笑了笑,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冯骁依旧沉默着,厂房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夜风穿过破败窗户的呜咽。
他知道,从答应徐文洲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己经彻底被绑在了这条黑船上,再也下不去了。
退一步,是女儿的万丈深渊。
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那个曾经在擂台上一次次击倒对手,享受山呼海啸般欢呼的全国散打冠军,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戴着拳套,握着奖杯,感受过荣耀的重量。
如今,却只熟悉刀刃划破皮肉的阻力,和生命流逝时的冰冷触感。
替人清除“垃圾”的杀手。
徐文洲看着他紧握的拳头,轻笑一声:“你的身手,用来做这些,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冯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血丝和挣扎己经褪去大半,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麻木和认命。
这几年来,按照李兆庭的指示,徐文洲的谋划,他亲手送走了好几个“碍事”的人。
名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像电影慢镜头回放。
长青药业那个叫郑明远的数据总监,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全是惊恐和不解,仿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上杀身之祸。
仁爱医院血液科主任陈慕云,据说是个贪得无厌的好色鬼,是李兆庭他们一伙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最后在“意外”中没了声息。
还有一个患病孩子的父亲,好像是姓王还是姓张来着,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人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求他放过,那绝望的样子至今还偶尔会闯入他的梦里。
哦,对了,还有高岚……
想起高岚,冯骁知道那是他最近这次“杰作”受害人赵阳的妻子,一个同样无辜的牺牲品。
这些案子,警方不是没查过。
几轮下来,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线索中断,或者冒出个顶罪的,或者干脆成了悬案。
冯骁心里清楚得很,钱能通神,也能让真相石沉大海。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分不清是嘲讽警方,还是自嘲。
所谓的正义,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价码问题,称斤算两,价高者得。
他甚至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等女儿病彻底好了,出院了,要不要教她几招防身术?
比如怎么锁喉最快,怎么攻击最有效?
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去教女儿保护自己远离危险?
这简首是天底下最冷的笑话,能把人冻僵。
他仿佛看见女儿瞪着纯真的大眼睛,好奇地问:“爸爸,你杀过人吗?”
他该怎么回答?
徐文洲似乎对冯骁内心的翻江倒海毫无兴趣,他抬腕看了看表,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冷光。
“时间差不多了,撤!”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或者吩咐司机去哪里。
“这段时间你最好隐藏起来,哪儿也别去,等风头过去。雪儿那边我会派人好好照顾的。”徐文洲是最懂拿捏人心的。
“我会派人查清楚林薇这女人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处理干净。”
徐文洲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也是他能爬到今天位置的原因。
冯骁没接话,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徐文洲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像手术刀,总能精准地剖开他最不愿示人的地方。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紧握而有些发僵的手指,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这条命,女儿那条命,现在都捏在徐文洲手里,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
冠军的荣光早己碎裂成尘埃,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下杀手的冷硬和父亲的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铁锈和尘土味的空气,那股味道似乎钻进了肺里,也钻进了心里,沉甸甸的,带着腐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