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讨贼计划(三十)

当时被清算的七十人黄家是咬着牙不得不吞下这口恶气。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黄家人需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咽,既不得发作,又得想办法去撇清关系。

 因为剿灭匪寇这件事情,无论在法理上还是在道义上都站得住跟脚。

 从根本角度上来说,上到朝堂下到州府,皆必须对剿匪之策不会有所怨。

 而县中黄家之人的损伤,其他各族是持冷漠以对之态。

 乡绅与乡绅之间,也非是合同一家,相互也各位竞争关系。

 毕竟,你黄家鸡贼,背着人吞独食,落了难,也怪不得旁人不帮。

 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够讲仁义道德的了。

 个中缘由,自不能由外人言说,只是族群之间互有牵扯与对立罢了。

 但世间诸事之起因,有的时候就是这般令人诧异。

 原本不危险,甚至可说能够相当平静就能过渡掉的东西。

 情转直下的地方却只不过一件小事而已。

 马朝卿或许看见了一些事情,又或许没看见。

 反正他一股脑就这样做了。

 他决定将黄家通过盗匪杀人而谋取来的土地全部以盗匪侵占,今归县有的名义,全部收归县中,而后召县中生存无以为继者,教之以农事,复之以农耕。

 这是一项善政。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

 因为黄家谋取的几处地方,是贫瘠且原本就人丁不丰的。

 全数加起来,也养活不了几十户人家。

 他们拿这些地方当试探,拿到这些地方地契之后,都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投献,没来得及定下从明面上归属于黄家的章程。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黄家甚至没打算在得到这些土地之后派遣家中仆从管事来好生经营。

 路远地偏,水草不丰,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膏腴之田,属于鸡肋尔。

 但,我不打理是一回事,你拿我的,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杀来,抢来的土地,乡绅却默认是为乡绅之地。

 所谓用的手段如何,他们其实并不在意。

 而就是这么个地方,黄家死了人都准备忍了,却唯独是拿田契这件事偏生半分都忍不得。

 就是这么个地方,县中三族连乡绅中人死了嫡亲血脉,都准备冷眼旁观了,却唯独是拿田契这件事叫他们全合谋在了一处。

 这群人同后来的资本主义者一样,手中的面包,哪怕烂在手里,也不能有一片予以凡人果腹,杯中的牛奶,哪怕倒入水沟,也不能有一滴予以真正的贫苦者口中。

 之后的事情,就是县志记载的那样,马潮生落水,最终不治而亡。

 黄贵,是主谋,张濂是背叛者。

 落水时,四周皆为乡绅,病于卧榻之上时,四周亦皆为乡绅。

 病死的县令,呵呵。

 第三段故事听完。

 无论是林潮生,陆斌还是四周年轻人们,心中都升起了怒火。

 那是一种悲愤的怒火。

 尤其是四周的年轻人,尤其是经历过苦难的老卒们。

 越是经历过颠沛流离生活的人,便愈发的对这个悲惨的故事感到愤懑。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世道生存是多么的艰难。

 活着,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种田为生的小农经济,哪里能够存续下积蓄这种东西呢?

 无病无灾几为天赐,而一名好的父母官,则就是一件足以告慰祖宗,感谢苍天开眼的事情。

 前者,象征着老了不必给家里添麻烦, 后者,象征着日子有了向上的希望。

 然后......这种希望被占据大量资源,做老爷,当上等人的乡绅们——一脚踩灭!

 这是任何人,也绝无法忍受的事情。

 陆斌轻轻吐了一口气,这种无法忍受的事情,却暂时不能用最暴力,最极端的方式解决。

 虽然,他很希望能够挥起屠刀,直截了当的用杀人,砍头的方式来进行解决。

 但,士人乡绅阶级是同仇敌忾,同气连枝的。

 这点,从马朝卿的死就能看出来。

 只要是动了最根本的利益,那么矛盾就会瞬间激化为不可挽回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