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寒然后岁凋(七)(第2页)

 刑部只是过场,接下来定然是转手到都察院手里。

 只要案子进入到都察院手上,这件事情就简单了。

 这地方是阁老们的道场,文官的核心圈子,上到左、右都御史,下到十三道监察御史,这里面每一个人,但凡身份存在一丁点儿疑问,都坐不上去。

 一个拖字决下去,再加上新皇登基,来年必然有一场恩科,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士子们全部的希望都在科举上面,平日里闲着,见到不平的事情,管了那是增加名望,对于一众读书人的举业生涯来说,这叫添头。

 而科举考试,榜上有名,那是一生的根本,不得官做,终究是一根野草,一生名望,即便传世百年又有何用呢?

 所以没有傻子会为了一丁点儿添头损失自己的根基。

 想到这里,张鹤龄自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正确的答案。

 为了他张家的利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如此平淡的被熄灭。

 “去把府里供养的那些个读书人名册给老爷我找来,挑几个名气大的草包,送点儿礼物上门,然后安排一场和尚喊冤的好戏唱给这些个草包去听。”

 “啊?姥爷那陆斌不是已经抓起来了吗?怎的还要使银子给那些劳什子读书人?”

 “本老爷做事难道还要你过问吗?”

 张鹤龄淡淡看了一眼这名报信的仆人,冷冰冰言道。

 如若不是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又是个绑定了他张家的,就这么一句话不对,他就要将其打的皮开肉绽。

 可饶是如此,这一记冰冷的眼神还是叫这仆人两股战战。

 “是小的多嘴,小的这就去办。”

 “去吧,办成了这件事情,去账房那里自己去领二十两银子的赏钱。”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这仆人恨不得跪在地上磕头来谢,表露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离开了。

 至于张鹤龄,则接着闭目享受起貌美女子的揉按。

 其实他有感觉到哪儿似乎不对,但他觉得那无关紧要,因为他本人始终在幕后躲着。

 他自认为,这回的算计,十分妥当,就算是当朝首辅杨廷和亲自来断这些个烂糟糟的事情,也只会焦头烂额,而不会发觉他这鬼鬼祟祟的身影。

 可他忽略了太多东西。

 张鹤龄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注意到,最基本,也最明显的异常是什么。

 张家的仆从动作非常迅速,张鹤龄的命令上午发出,下午就已经有人在街头上开始的宣扬。

 都是读书人。

 一些是拿到了好处,目的不纯的人。

 一些是起哄的人。

 一些是真正感到义愤填膺,气愤不已的人。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傻瓜,唯独目的不纯的那些人好一些,好歹人家有着自己最利益勾结,甚至已经得到了好处。

 这股子喧闹,影响的不只是官员或者是其他之类的文人。

 风闻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传递入各式各样人耳朵中去。

 对于一般人来说,似大觉寺这样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那只不过是给茶余饭后添加的一点儿谈资而已,有也可以,没有也行的那种。

 就算是大觉寺上上下下全部死了个干净,就算真死的是个有修行之高僧,也抵不过地头上一瓢水,锅里一勺饭来的重要。

 而对于官员家的子弟来说,这是一件难得的趣事。

 是的,对于官员子弟以及勋贵子弟来说,这就是一件趣事。

 一件在百无聊赖的人生中,偶得一件不可错过的趣事。

 只有真正有闲心,有空余时间,穿着锦衣华服的一波人,才有资格将风闻当个宝贝,伸出头来瞧,抬过眼来望,乃至恰逢其会,当作盛事。

 杨慎,就是一个因传闻,而开始逐渐关注这件事的官员子弟。

 不过他与普通的官员子弟有所不同。

 首先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家伙,其次他正处于一个热血愣直的时期,最后他爹叫杨廷和。

 杨慎这个人生于弘治元年,正德六年状元及第,到了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

 其人才华横溢(注意,这不是修饰词,真的就是指这个人的才华,溢出来点儿能淹死一大片的士子学生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