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传统技艺,疑似故人(6k大章)

津门府能人辈出,每天都有新鲜事端到台面上去,它也没个节目单,更没人管制,就像是个大的草台班子,时不时就给你整出一个大活,百姓们是看热闹了,但这当官治理地方的,有时候可就头疼了。

 

陈光睿眉头皱成川字,手放在签筒上方,是抽还是不抽,这是个问题。

 

衙门公案,除了摆放有官印、案卷和惊堂木之外,还有一个签筒。

 

那签筒外面还镌刻着为官须正,执法如山的字样。

 

签筒里有两色令签,绿头捕捉签,是命令衙役缉拿人犯专用,红头签则是行刑签,作刑罚和斩首用。

 

那签筒容积一斗,每签标准一尺长短,若是哪家哪户因买卖纠纷,米面粮食缺斤少两,或是布匹衣物长短有差,亦能当堂校准称量。

 

因此,衙门的签筒也叫公平筒和公平签,寓意公平公正。

 

巡察御史看着陈光睿迟迟不肯拿签,还不时朝自己看来,顿时心中了然。

 

陈光睿官级不过七品,那白沙县的张庸张县尊也是七品,大家同级,他如何去传唤对方上堂受审?

 

别说张庸,就连万寿县的八品县丞杨鸿,陈光睿也没那个审问权限。

 

如今,哪怕是丢个绿头签,让衙役去两县分别询问,陈光睿都得思索再三。

 

倘若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拿来审问,还不如先不去打草惊蛇。

 

万一要是让他们串了口供,这案子必然会更加难办。

 

陈光睿存了心眼,便迟迟不肯掷签下令,反而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巡察御史,那意思不言而喻。

 

得,看来还得本官出马!

 

巡察御史伸手探向签筒,另一手归拢着自己宽大的衣袖,待抓得令签,巡察御史径直将其抛掷在地,喝令道:“传白沙县县台张庸、万寿县县丞杨鸿上堂听审!”

 

嘿!要不还是人巡察威风,七品八品的官说传来就传来。

 

围观百姓看得直喝彩,这下真有大戏看了,说不得今日这戏还能入选今年津门年度最佳戏目。

 

不行,得趁着传令的功夫,把亲朋好友都喊来看看,这大戏那可是买票都看不着的,三个县的县官亲自登台表演,放眼整个大雍,也没一个戏班子能做到!

 

爱看热闹的本性是扎根在大雍百姓心里的,单就传令的这么会儿功夫,衙门外堂观审的人就多了一半不止。

 

有些还抱着孩子,拿着马扎,徐青抽空往外看了一眼,前排还有不少熟人。中场环节,衙门官厨还送来了茶汤,不过却被陈光睿挥手退了回去。

 

只有镜照司的老太监拦住送汤衙役,让对方给自个盛了碗汤食。

 

“咱家早就听闻津门茶汤有名,没曾想今儿倒是在衙堂上,得了这口闲食。”

 

“妙,妙!这茶汤当真名不虚传。”廖进忠眼前一亮道:“魏大人不妨也尝尝看。”

 

魏相书魏御史侧目看了眼品味茶汤的廖公公,摇头道:“本官不止一次来过津门,这等风物早已尝过,公公不必相让。”

 

堂下,徐青见衙役提着汤桶离开,便悄摸摸退到堂后,喊住了那后厨衙役,给自个盛了碗茶汤。

 

老太监会享受,徐青比他更会。

 

茶汤一般是秫米面做成,把秫米面沏好,打芝麻碟里再捏一撮炒好的碎芝麻粒,撒在浮头,就算成了。

 

不过这种喝法只能喝个新鲜,等把汤面上有芝麻的那层香喷的汤喝完,便会愈喝愈没味儿。

 

徐青精通厨艺,又在津门呆了这么长时间,论起吃喝一道,不知甩出廖公公几条街!

 

只见他先盛了半碗茶汤,撒上一层碎芝麻,然后再沏半碗茶汤,再撒上一层碎芝麻。

 

如此层层套娃,哪怕喝到碗底都还有香味留存。

 

衙门后厨衙役一看徐青这架势,朝他直竖大拇哥,还是您会吃!

 

别个来衙门那都是苦大仇深,身上背负着各种事儿的,哪像徐青把衙门当自己家,吃个茶汤还这么讲究。

 

就在徐青端起茶盏吃汤的功夫,白沙县衙坐堂的张县尊、万寿县正赴宴洽谈官商合作的县丞杨鸿,遇到了这一辈子都难以消除的阴影。

 

赵中河这人多少有些尿性,身为县衙捕头,他一辈子顶天了也就抓一些不入品不入流的人,眼下忽然有机会去提审县官,却是让他打足了鸡血,感觉自己一辈子的高光时刻就要来了!

 

你要说哪个捕头多么厉害,抓了几个大盗,没多少人会在意,可要是抓个七品八品的官,而且一抓就是两个,那无疑是这辈子最大的谈资,就算是以后躺板,埋到土里,碑上也要写着这事。

 

赵中河风风火火来到白沙县衙,刚闯进公堂,就撞到了白沙县的捕头。

 

临江和白沙县俩捕头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这边白沙县的捕头想要拦路,赵中河直接把那绿头签子,巡察押解文书举起,开口就是——

 

“张县令,你的事发了,跟某走一趟吧!”

 

要说贪官最怕什么?怕的就是这一句话!

 

倘若说你爹没了,你爷爷没了,兴许这些贪官污吏会虚惊一场,感慨多大点事!

 

但要说你事发了,绿头签子一丢,那是真能把他们魂都吓出来!

 

莫不是卖地刮地皮被发现了,还是吃大户,挪用公俸,做虚假项目,收取雅贿的事发了?

 

总不会是克扣救灾银,变卖赈灾粮的事被发现了吧?

 

不能啊!这事儿知府占大头,我们都是被迫参与,先抓那也是抓知府,找我干什么?

 

官场如匪寨,有时不同流合污就会遭到排挤,就像悍匪头子杀了人,要让手底下人挨个拿刀补一下一样,投名状是要交的,你不贪那就是你不合群。

 

张庸张县令显然是个合群的人,一看是巡察御史要审问他,整个人腿都软了三分。

 

“赵捕头,你能不能给本官透个底,御史大人找本官到底所为何事?”

 

张庸从袖子里取出银票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过往没少练习。

 

“张大人,某秉公办事,除了应得薪俸,其余钱财某向来分文不取!”

 

“至于所为何事,等大人到了公堂,见了主官当面,自会分明。”

 

说话间,赵中河忽然感觉有些硌脚,他抬起牛皮皂靴,就看见衙门口的地上,不知谁掉了一粒碎银。

 

“老天爷赏的钱,另算。”赵中河拾起碎银,吹了吹上面的灰,心情颇为舒爽。

 

张庸见状,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在他眼里,天下都是贪官,衙门里哪会有不爱财的人?

 

赵中河不肯收他的钱,摆明了是有人要故意整他,不想给他一点翻供的机会。

 

同样的路数,同样的遭遇,正陪商贾富绅饮酒作乐的杨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衙差押解至临江县衙。

 

且说县衙这边。

 

白沙县县令张庸当先被带进公堂,上首陈光睿正待出言解释,张庸却率先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