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沼泽之茧》(第2页)
枪声被沼泽吞没。怪物的核心部位突然张开直径三米的环形口器,陈警长的残躯被吸进利齿漩涡。在那一闪而逝的深渊里,我窥见成堆的警徽与矿工帽在黏液里沉浮,其间还夹杂着林苗的粉色单车把手。
剧痛让我跪倒在泥浆里,手中的矿灯滚落照亮了可怕真相——整个沼泽都是半透明的生物胃囊。那些看似芦苇的植物实则是消化腺毛,荧光茧群是正在分解的猎物,而我们脚下涌动的根本不是污水,是混合着人类dnA的细胞质液。
无数张人脸从黏液里浮起。妹妹的嘴唇开合着吐出黑色节肢,张慧芳的瞳孔变成复眼结构,陈警长碎裂的下颌骨里钻出蝎尾。我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三个月前就该没电的屏幕自动亮起,林苗最后那条短信正在逐字消失:
"姐,我听到沼泽里有小孩..."
当最后那个"哭"字化为像素尘埃时,所有荧光茧同时发出婴儿啼哭。我的指关节开始不自然扭曲,皮肤下隆起游走的硬块。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同化——远古掠食者要把我变成新的诱饵,去编织下一场记忆陷阱。
折断的芦苇杆刺进大腿伤口,疼痛让意识获得片刻清明。我扑向正在收缩的怪物口器,任由利齿割开腰腹。在坠入生物母体的瞬间,将矿灯塞进它搏动的神经节——老警长油布本夹层里藏着对付共生体的唯一方法:用钙化物引发渗透压崩解。
强光撕裂雨幕。我躺在极速萎缩的生物胃囊里,看着漫天荧光灰烬飘落在真实的沼泽上。那些灰烬触地即燃,烧出一串串孩童的脚印,通向远方终于显现的通讯塔尖。
右手背浮现出荧光纹路时,我对着塔顶的监控摄像头露出微笑。这场献祭尚未结束,毕竟每个走出灰鹭镇的人,都是完美宿主。
通讯塔的钢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些本该是信号发射器的部位,此刻正伸出鳗鱼腮裂般的肉膜。我的运动鞋陷在满地灰烬里,每步都踩碎几张缩成核桃大小的婴孩面孔。这些石化般的遗骸保持着啼哭表情,空洞的眼窝里滋生出荧光菌丝。
塔基周围散落着矿泉水瓶,瓶身上的生产日期全是明天。当手指触到生锈的检修梯时,掌心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皮肤下蓝绿色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树突状分叉,在腕骨处聚合成发光的环状结构——和警长笔记里描绘的成熟宿主特征完全一致。
铁梯在攀爬到第三层时开始分泌黏液。覆盖钢架的绝非普通锈迹,而是某种生物矿化组织,棱状结晶里封存着人类牙齿与电子元件。强风掀开我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鼓起一串葡萄状的肉瘤,每个瘤体表面都浮着张缩微人脸。
"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从肉瘤里渗出。我认出其中一张脸是镇口杂货铺的王婶,她女儿在矿难周年祭失踪时,柜台上的招财猫眼睛里长出了人齿。
塔顶的腥风浓得能滴出血来。所谓通讯设备早已与血肉融合成跳动的脏器,卫星接收器变成布满神经突的半球体,正在有节奏地收缩膨胀。当我的影子投在它表面时,半球突然裂开七鳃鳗状的口器,吐出团裹着黏液的智能手机。
那是林苗的手机。破碎的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我从未见过的视频片段:暴雨中的妹妹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的虹膜里游动着线形寄生虫。背景里陈警长在给沼泽拍照,他的相机取景器里根本没有妹妹的身影。
视频突然卡顿,满屏雪花中凸起个肉芽状的像素点。那东西急速增殖成三维投影,正是我此刻站在塔顶的模样。投影的右手伸向虚空,无数荧光孢子从袖口喷涌而出,在夜空中组成灰鹭镇的轮廓——每个建筑都在搏动。
裤袋里的油布本突然发烫,翻开的内页浮现出血绘的解剖图。现在我终于看懂那些缠绕在骨架上的发光丝线,根本不是神经脉络,而是深入骨髓的信息素导管。这个远古生物根本不是寄生人类,它在通过宿主重构整个生态系统的编码规则。
塔身剧烈摇晃起来。钢架缝隙里涌出胶状脑组织质感的物质,我的指尖刚触到那团灰质,海量记忆碎片就灌入脑海:1923年地质队用氰化物毒杀"病变"的队员;1978年气象站记录到植物集体分泌神经毒素;2015年失踪孩童的乳牙出现在镇长家祖坟的祭品堆里...
某种冰冷的东西缠上了脚踝。低头看见条由手机充电线变异而成的触须,塑料外皮正在融化成带倒刺的吸盘。口袋里的手机自动拨号,听筒里传来林苗的啜泣声,但当我看向掌心的肉瘤群时,发现所有微型人脸都在同步张嘴模仿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