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第2页)

 “外面那个‘热闹’的宙海……”溟沧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仿佛在谈论尘土里的蚍蜉，“那些用无数纪元垒砌洞天福地，小心翼翼地捧着道体，生怕沾上一丝湮灭道则、被吹灭最后一点灯芯的家伙……”他话语间，“洞天”、“道体”、“道果”这些在寻常渡劫修士眼中至高无上的追求，都成了被狠狠践踏的垃圾。

 他右掌向上缓缓摊开。一枚近乎完美球形的水晶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它剔透无瑕，内部却封存着一片浩瀚深邃的微型星空，无数璀璨但正在急速冷却、熄灭、最终化作冰冷岩石的星辰碎片在其中无声流转、碰撞、粉碎。它不是实体，甚至不是高度凝聚的能量结晶，而是某种宇宙法则在极寒与凋亡刹那凝结出的概念具现——一滴星霜之泪。它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死寂，比这片古战场的核心温度更低万倍。那是凝固的绝望，是永恒死寂的倒影。

 溟沧的目光落在那滴星霜之泪上，话语里的寒意也随之冻结：“他们，不过是缩在自己编织的琉璃囚笼里，瑟瑟发抖的怯懦牲畜！”他掌心微合，那颗象征衰亡的星霜之泪无声消弭，仿佛从未存在。虚空为之一暗，随即又被周围那些更为深邃的法则断痕重新填满。

 就在这言辞交锋、意志碰撞的刹那，奇异的变化在两人对峙的核心处悄然发生。

 那三寸之距内，被极度压缩、反复湮灭的蓝白能量涡流，并未因他们的停手而平静，反而在某种更高层次意志的无形引导下，开始了匪夷所思的重组！

 混沌在凝聚！

 无法计数的法则碎片、空间尘埃、能量湮灭后残留的不可名状道则灰烬……一切有形无形的“残渣”，开始围绕着那三寸核心旋转、吸附、熔炼！法则的刻痕与能量的余波相互交织，如同无数条无形巨蟒在虚空中缠绕、盘结，最终在两人正中间的下方，构筑出一方完全由混沌物质构成的奇异莲台！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驳杂、狂暴、相互冲突的法则与能量共同编织而成的概念性基石。漆黑的基座、流转着暗沉星光的莲瓣、核心处不断吞吐着撕裂性七彩光芒的莲蓬……每一寸结构都流淌着危险与不稳定的气息，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崩塌，爆发出比方才战斗更恐怖的混乱风暴。然而它偏偏稳稳地悬停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道场”的诞生。

 溟沧白衣微拂，身形无声无息地便落于那法则莲台的核心莲蓬之上。莲座没有下沉分毫，仿佛他的重量远轻于混沌本身。

 他抬起右臂，那根曾凝聚惨白星芒指向林墨玉眉心的修长食指，此刻并未蕴力，只是指尖遥遥朝着虚空一划。没有浩大的声势，指尖划过的轨迹，却像是浸透了浓稠墨汁的画笔在陈旧泛黄的古卷轴上划过！

 刺啦——！

 一道灰暗、粘稠、仿佛沉淀了宇宙所有陈旧时光尘埃的裂痕被划开！它并非空间的裂缝，更像是一条被强行唤出的时间浊流！难以计数岁月的投影在其中疯狂翻涌、流淌、倒卷——星辰新生时喷发的炽热星云烈焰、庞大到贯穿星系的神族在哀嚎中崩溃沉沦、古老的祭坛在鲜血浸没下崩裂、恢弘的宫殿在无声的黑暗里化为飞灰……驳杂的光影碎片夹杂着悲鸣、诅咒、叹息、以及万物走向衰亡时的无声嘶叫，在这道时光长河的虚影中奔腾不息！

 它介于幻象与真实之间，散发出让灵魂凝固的枯寂之力！溟沧的眼神穿透那道粘稠污浊的时间长河裂隙，凝视着对面依旧悬立、周身空间涟漪激荡不休的林墨玉。

 “可知为何……”溟沧的声音如同岁月之风卷起的沙粒摩擦古碑，低沉而充满磨蚀感，“宙界真正通天的道途，早已断绝？”他话音落点并非疑问，而是引动更深谜底的锤音。

 时间裂隙中翻腾的毁灭图景骤然加速！亿万种文明、星域在极致辉煌巅峰处崩解的影像在狭小裂口内压缩、闪现，每一次毁灭的辉光都伴随着一声无法描述却在道心中轰然炸响的碎裂道音！

 林墨玉的目光沉静得如同宇宙最深处的黑洞寒冰，倒映着时间长河裂隙内那疯狂流转的末日图卷。那些文明碎片燃烧的轨迹、那些星域崩解时的空间褶皱形态、那些超越言语描述的生灵在终极绝望下灵魂所释放出的扭曲光纹……都如同最精密的符文，烙印进他眸底的冰焰之中。

 “因他们都渴求彼岸。”林墨玉的声音响起，没有波澜，唯有极致的纯粹，如同星陨寒穹在寂灭真空中的一次清越震颤。每一个字吐出，他身周那因承受溟沧剑指而濒临破碎的空间涟漪便凝固、弥合一分，最终化作一面泛着深邃星辰光晕的暗蓝玉璧，隔绝了对面法则莲台与时光浊流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