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林墨玉撕裂星云踏入古战场,脚下是漂浮的巨型骸骨。白衣修士立于断剑之巅,唇角微翘:“两万年来,你是第一个胆敢踏入此地的活物。”当冰蓝剑光撕裂绝对零度的真空时,万颗远古星辰同时响应,凝聚为诛杀剑阵。林墨玉眼中战意燃烧,将整片星域的空间折叠成盾。亿万光年外的黑洞随之震颤,古战场断剑齐齐发出共鸣:“终遇值得斩杀的对手。”剑锋交错瞬间,亿万星辰熄灭又复燃:“那些自称渡劫无敌的老家伙们——”“他们更渴望与你交手。”

 空间……碎裂了。那是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仿佛一片轻薄透明的琉璃,忽然因承受不了某种目光的凝视,绽开蛛网般的漆黑裂痕。这些裂痕疯狂蔓延、膨胀、吞噬光明,最终形成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幽深孔洞,连接着两个完全无法用距离衡量的世界。

 林墨玉一步踏出,身影清晰凝聚在另一端的混乱之中。

 脚下虚悬。无数巨大如星舰、甚至山峦般庞大的骸骨碎片,无声地悬浮在绝对冰冷的虚空里。惨白的骨质,断口处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或玉石般诡异的温润,早已被漫长的时光啃噬掉了它们生前的威赫形状,只剩下庞大冰冷的身躯轮廓。更小、更多的残骸碎片散布在目力所及的每一个方向,如同某种巨神遗落的尸骨坟场,亘古沉寂。

 空气?不存在。这里只有近乎完美的真空,极致的死寂是唯一的主宰,能瞬间冻结血液、凝固思维。能量乱流像宇宙的幽灵,裹挟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凋零法则,偶尔无声地刮过,将途经那些巨大的碎骨拖入更彻底的湮灭黑暗。

 林墨玉踏足之处,无形但有质的能量涟漪倏然荡开。一块在他前方悠悠漂浮、体积堪比小行星的、像是某种巨兽头盖骨的碎片,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在触及这涟漪边缘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亿万钧巨锤碾过。

 无声的崩解开始了。

 先是裂痕如同疯狂生长的冰晶,瞬息间布满了整个惨白巨大的表面,继而碎成齑粉。这个过程安静得令人心悸,只有粉末在宇宙的背景辐射光下,闪起最后一次短暂、微弱的亮光,旋即便彻底融入这片无尽的黑域深渊,连一粒尘埃都未曾留下。

 他目光平静得可怕,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深处。渡劫期修士的生命形态已彻底超脱物质束缚的极限,眼前的凋零、死寂、冻结一切的法则,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指尖的些许微风罢了。

 这片被宇宙刻意遗忘的角落——沉浮着断裂大陆般古老武器残骸的巨型古战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引力陷阱。无数曾经辉煌的星辰遗骸被束缚于此,构成一种扭曲时空的力场囚笼。亿万年来,它耐心而冷酷地粉碎着一切意外闯入者散发的生命气息与空间扰动,将一切挣扎与呐喊无声吞噬。

 然而今天,这片永恒死寂却被一种更霸道、更纯粹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种不因引力陷阱的牵制而迟滞丝毫,反而以更磅礴姿态存在的意志波动,如同漆黑的宇宙汪洋里骤然点亮的灯塔,穿透层层星骸尘埃构筑的迷雾,精准无比地轰击着某处方位。

 那是一种宣告,更是一种最直接的挑战。

 林墨玉并未刻意放出神念搜索对手的位置。他突破渡劫之境,周身鼓荡的、几乎要撕裂这片凝固时空的磅礴战意与气息本身,便是最耀眼的灯塔,最响亮的神念冲击。他在主动叩击这沉寂的战坟大门,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宣告自己这块“磨刀石”的到来。

 目标何在?答案无需寻找。

 在战场的核心,巨大的引力奇点如同深渊本身投下的暗影之上,竖立着一截残剑的剑尖。它笔直向上,似乎要刺破这片虚无的苍穹。剑体断口斑驳沧桑,边缘处却依旧凝聚着一点黯淡却执拗无比的寒芒,如同这破碎世界最后残余的意志。

 剑尖之上,伫立着一人。

 他身着不知由何种物质织成的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袍袖在绝对静止的真空中自然垂落,上面没有任何符文或印记,仿佛本身就是“空无”的一部分。脚下是巨大的残剑尖端,他却仿佛站在春风和煦的庭院里,神情疏淡平静。

 两道目光,隔着漫长星空的距离,如同实质的闪电般撞在了一起。刹那间,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附近几片稍小的骸骨碎片无声无息化作更细密的灰尘,随即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拂开、散去。

 那白衣身影并未如林墨玉般肆无忌惮地释放威压,他只是存在于此,便如同构成这古战场寂灭法则的一块基石,自然、浑然一体。他打量着林墨玉,眼神里不见丝毫讶异,只有一种打量一件久远记忆被重新唤醒的、带着尘埃的旧物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