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他曾是少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第3页)

 “楚侯爷,你这未免过于蛮横了些,这种杀头的勾当,怎么能随便往人身上安呢?”一旁的俞志尚也有些焦急,出言帮腔道。 

 楚宁脸上的神情却在这时渐渐变得阴冷:“没有?那陶欢欢是怎么死的?” 

 “陶欢欢?”那地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陶欢欢不是染病而亡吗?”俞志尚则赶忙言道。 

 “染病而亡?那为何她的父母会告上官府?” 

 “又为何官府的卷宗里,对于此物只字不提?”楚宁反问道,同时再次从那堆卷宗中唤出一物,扔到了众人的跟前。 

 却是一份关于陶欢欢父亲将自己女儿抵押给赌坊的单据,同时其下还盖着一份书吏誊抄的当日庭审时双方的对话。 

 “这份案卷中写得清清楚楚,陶欢欢的父亲陶三旬在斗金楼输掉了房屋,情急之下,将自己的女儿押上赌桌,最后输掉了陶欢欢。” 

 “事后虽然后悔,承诺还钱,但依然被斗金楼的人抢走,再被折冲府的几位士卒轮奸之后,羞愤自尽,陶家父母上门讨要说法,被官府与折冲府的围殴重伤,几日后就亡故。” 

 “斗金楼还以陶父依然有欠账为由,试图抓走陶父的幼子与两个女儿,却被对方逃脱。” 

 楚宁这番话一出,一旁的陈吱吱脸色微变,终于明白楚宁所言的,陶丰说的是真话,但却不是全部真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但更让陈吱吱困惑的是,这些证据也好,卖身契也罢,都不在案牍库的卷宗之中,楚宁是如何得来这些东西的? 

 “陶父嗜赌成性,将自己女儿作为筹码固然可恶,但大夏律明文有载,任何赌坊都不能接受以妻儿作为赌注的筹码,更禁止人口买卖!” 

 “单是这一件,逼良为娼,致其身亡之事,就足以砍你的头了,更不提……”楚宁说道这里,顿了顿,伸手又是一握,数十份类似的契约从木车上飞出。 

 那些契约落在了地痞的身前,地痞一时间面如死灰,身子一颤,瘫坐在了原地…… 

 “你死局已定,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顶下所有罪责,你死,你的妻女进入教司坊,成为那些被你逼迫的女子一般的妓人,儿子则流放到边疆苦寒之地,比如盘龙关做一个陷阵营的死士。” 

 “要么,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还是得死,但我可以用我的名字向你保证,不牵连你妻儿半分!”楚宁则看向他言道。 

 地痞闻言明显有些意动。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楚侯爷保证,我们也可保护你的妻儿,而且会更好!”一旁的冯桥则赶忙言道。 

 他显然已经有些慌乱,顾不得什么隐晦,就差点没把你顶下所有事情,我保你妻儿富贵这句话直接说明白了。 

 地痞愈发迟疑。 

 “这些年你帮两位大人做过不少脏活吧?承诺这东西他们的有用,还是我的有用,应该不用我教你吧?”楚宁则不紧不慢的言道。 

 地痞身子一颤,眼神顿时坚定了不少。 

 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到了真正托妻献子的时候,也明白什么人更值得信任。 

 他自知这些按有他手印的卖身契拿出那一刻自己就已经难逃一死,当下心中便有了定数,看向楚宁正欲言说些什么。 

 “楚侯爷,我想明白,让我说,时家一家十三口,都是被冯桥所害,那个陶欢欢,也不是染病而亡,而是……”可一旁,一道哭喊着的高呼声却率先响起,却是那位之前被楚宁提醒过的仵作聂常。 

 桑城的整个官僚体系与豪绅地痞是一块铁饼,所有的腌臜事都在这群中兜兜转转,他们官官相护,外部力量很难将之击溃。 

 但同样,只要有一个人松了口,所有的人都难辞其咎。 

 这也是为什么聂常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口的原因,他始终抱有侥幸,觉得只要所有人都松口,楚宁怎么都找不到众人的破绽。 

 但当那地痞被逼入死境后,他便意识到一切都完了,故而又转换了态度。 

 “聂仵作,人的机会往往稍纵即逝,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楚宁却摇了摇头,然后看也不看那面如死灰的男子,而是转头望向其余的折冲府甲士以及府衙官吏。 

 “但诸位不一样,只要手上没有命案,大可现在站出来,我保诸位不死。” 

 “反之聂仵作,就是诸位的下场。” 

 这些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得到楚宁承诺之后,当下便有二三十于人站了出来,争先恐后想要将他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楚宁,唯恐慢上半部。 

 而其余人见状则是纷纷脸色一白,稍稍胆怯一些的,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 

 ……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的坦白已接近尾声,一份份证词与关键的证据都被一一记录。 

 “楚宁……” 

 “你的手段我见识了!” 

 “不亏是能让赤鸢山都头疼的人。”而这时,那位折冲府的都尉冯桥看向楚宁,压低了声音言道。 

 他自知难逃一死,却有一事他想不明白:“你以往从未来过桑城,按理所说,你三日前才到这里,就算你将整个案牍库的卷宗都翻了遍,可这些卖身契、账目、书信分明是被我们销毁过的,你是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陈吱吱不解之事,这三日她都跟楚宁待在一起,那些卷宗她也看过一些,虽然内容草率,有些纰漏,但绝没有楚宁拿出的那些证据,更何况俞志尚等人也不会那么傻,将这些可能要了他们命的证据留在案牍库。 

 所以,她也在这时疑惑的看向楚宁。 

 楚宁闻言,看了这位满脸不甘的折冲府都尉一眼。 

 “你们因利而聚,彼此遮掩,彼此袒护。” 

 “为了一己私欲,将百姓视作鱼肉,无所不用其极。” 

 “但天下人并非皆如诸位这般龌龊肮脏之辈。” 

 “总有人与诸位和而不同。” 

 “而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在。” 

 “你们构建的森罗巨网,你们以为的天衣无缝,实际上一触即溃。” 

 楚宁说到这里,目光忽然越过众人,看向周遭那些围观的百姓,在那群人的前方,似乎存在那么一个看不见的家伙,正同样用目光穿越层层叠嶂,也穿越生死,与少年对视。 

 他忽然笑了起来。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先生余辉,数载之后,仍照人间。” 

 “学生有幸拾得,望今日之景,未负先生之愿。” 

 楚宁这样说着,毫无缘由的拱手朝着那处一拜。 

 顿时点点金光从周遭的百姓身上涌入,灌入楚宁体内,再由楚宁体内涌出,奔向那处。 

 于是,在璀璨的金光中,一道身影渐渐凝实。 

 他穿着一身黑色官衣,年岁六旬开外,慈眉善目,长须及颈。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 

 是那位曾经的桑城书吏…… 

 也是案牍库的看管。 

 于一年前病死的城中老吏——徐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