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照片背后

1968年的深秋,北京站挤满了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灰蓝色的棉袄汇成一片海洋,激昂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白胜利站在月台上,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帆布包,望着面前绿皮火车呼出的白色蒸汽发呆。

 "老白!发什么愣呢!赶紧上车!"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凯旋挤过人群,一把揽住白胜利的肩膀,"咱们车厢在最后头,老胡已经占好位置了。"

 白胜利点点头,跟着王凯旋往车尾走去。他的目光扫过月台上哭成泪人的送行家属,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的父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去了南方,这次离开北京,可以说是无牵无挂。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煤灰的混合气息。胡八一靠窗坐着,正用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画着什么。见两人进来,他收起本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给你们占好了,这趟车要开两天一夜,得找个舒服位置。"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站台上挥舞的红旗和哭喊声渐渐远去。白胜利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膨胀。他今年刚满二十岁,本该在北京读大学,却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只能跟着大流去东北插队。

 "听说咱们要去的地方叫黑水屯,"王凯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递给两人,"靠近中苏边境,冬天能冻掉人鼻子。"

 胡八一接过烟,在鼻子下嗅了嗅:"你这烟放多久了?都走味了。"说着还是点上了,"黑水屯我打听过,那地方有点邪性。"

 白胜利来了兴趣:"怎么个邪性法?"

 胡八一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屯子后头有座黑水山,山上全是黑石头,寸草不生。老乡说那底下埋着个古墓,是金国时期一个将军的。每逢月圆之夜,山里就会传出号角声。"

 "扯淡,"王凯旋吐了个烟圈,"肯定是风声。"

 "未必,"胡八一摇摇头,"我爷爷当年在东北当兵,就见过不少邪门事。有些地方,确实不太平。"

 白胜利正想追问,车厢连接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挤了进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三十出头,像个知识分子。

 "同志,这里有人吗?"男人指着白胜利对面的空位问道,声音低沉沙哑。

 胡八一打量了他一眼:"没人,您坐吧。"

 男人道了声谢,把一个小皮箱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白胜利瞥见书名是《中国地质考察报告》。

 "同志也是去东北的?"王凯旋自来熟地问道。

 男人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啊,去黑龙江。你们是知青?"

 "对,去黑水屯插队。"胡八一接过话头,"同志您是?"

 "我姓司,地质队的。"男人笑了笑,"算是去做调研。"

 白胜利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有几道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而且他自称姓"司",却戴着"司马"字样的钢笔,这让他多了个心眼。

 火车轰隆前行,窗外景色渐渐从平原变成起伏的丘陵。夜幕降临后,车厢里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靠着座椅打盹。白胜利睡不着,起身去车厢连接处抽烟。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亮了连接处的一小片区域。白胜利刚点上烟,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年轻人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他转头一看,是那位"司同志"。

 "司同志也睡不着?"白胜利把烟掐灭。

 男人笑了笑:"叫我司马灰吧,'司同志'听着别扭。"

 白胜利心头一震——果然姓司马!他想起父亲生前提到过的一些事情,关于一个叫"司马"的家族,专门从事地下勘探工作,据说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司马...先生是地质队的?"白胜利试探着问。

 司马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白胜利看了几秒:"你父亲是白解放?"

 白胜利浑身一僵:"您认识我父亲?"

 "十年前在云南见过。"司马灰从内兜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看。"

 照片上是五个年轻人的合影,站在一片热带雨林前。白胜利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父亲,站在最左边。而最右边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分明就是眼前的司马灰。

 "这是......"

 "1973年,中缅边境的一次考察。"司马灰的声音更低了,"你父亲没跟你提过?"

 白胜利摇头。父亲生前很少谈工作,只知道他是考古所的,经常出差。

 司马灰叹了口气:"你父亲是个好人,也是个优秀的考古学家。可惜......"

 "可惜什么?"白胜利急切地问。

 司马灰正要开口,车厢门突然被拉开。胡八一探出头来:"老白,你在这儿啊。老王打呼噜跟打雷似的,我实在睡不着。"

 司马灰立刻收起了照片,冲白胜利使了个眼色,转身回了车厢。

 胡八一走过来,看着司马灰的背影:"那家伙神神秘秘的,跟他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闲聊。"白胜利搪塞过去,心里却翻江倒海。父亲死于一次"意外事故",官方说法是野外考察时遇到山体滑坡。但母亲曾私下说过,父亲的死因没那么简单。

 回到座位上,白胜利假装睡觉,脑子里却全是那张照片和司马灰欲言又止的表情。父亲到底隐瞒了什么?司马灰又知道多少?

 天蒙蒙亮时,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加水。白胜利借口上厕所,悄悄跟着下车的司马灰到了站台。

 "司马先生,"他拦住对方,"关于我父亲的事,请您告诉我真相。"

 司马灰环顾四周,拉着白胜利走到一个僻静角落:"你父亲不是死于意外,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座古城,"司马灰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座埋在地下的古城。"

 白胜利心跳加速:"在哪儿?"

 "缅甸,野人山深处。"司马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本来打算等你成年后交给你。但这些年我一直没机会回北京。"

 白胜利颤抖着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

 "通往真相的钥匙。"司马灰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三天后,我会在哈尔滨站下车。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就跟我走。但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白胜利攥紧钥匙,胸口如压了块大石。回到车上,胡八一和王凯旋还在熟睡。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动摇。

 火车继续向北行驶。白天,白胜利心不在焉地听着胡八一讲东北的奇闻异事,眼睛却不时瞟向坐在对面的司马灰。后者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偶尔与他对视,目光意味深长。

 傍晚时分,火车停靠在一个较大的车站。乘客们纷纷下车活动筋骨,月台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走,下去买点吃的。"王凯旋拉着两人下了车。

 白胜利借口要买烟,独自在月台上转悠。突然,他注意到两个穿军绿色制服的男人正在检查乘客证件,目光不时扫向他们的车厢。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白胜利快步往回走,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其中一个制服男人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白胜利掏出知青证,那人仔细检查后还给他,却继续问道:"你认识司马灰吗?"

 白胜利心跳漏了一拍:"谁?"

 "别装傻,"另一个制服男上前一步,"就是坐在你对面的那个戴眼镜的。"

 就在这时,车厢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白胜利转头看去,只见司马灰和一个陌生大汉正快速穿过人群,向站台另一端跑去。那两个制服男立刻追了上去。

 白胜利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别回头,听我说。"是胡八一的声音,"你那'朋友'惹上麻烦了。咱们最好装作不认识他。"

 白胜利惊讶地看着胡八一:"你知道什么?"

 胡八一拉着他往车厢走:"上车再说。"

 回到座位上,王凯旋已经回来了,正啃着一个烧饼。胡八一确认周围没人注意,才低声说道:"那个司马灰不是一般人。我在他箱子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地图、罗盘,还有一把手枪。"

 白胜利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

 "上厕所时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箱子,"胡八一耸耸肩,"东西撒了一地。那地图上标的地方根本不在中国境内。"

 王凯旋凑过来:"我早看那家伙不像好人。老白,他跟你说了什么?"

 白胜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隐瞒钥匙的事:"就问了些我家里的情况,说认识我父亲。"

 胡八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火车再次启动后,司马灰没有回来。白胜利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手里紧握着那枚青铜钥匙,做出了决定。

 第三天清晨,火车即将到达哈尔滨。白胜利早早收拾好了行李。

 "怎么,急着下车啊?"王凯旋打着哈欠问。

 白胜利勉强笑了笑:"昨晚没睡好,想透透气。"

 胡八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咱们黑水屯见。"

 哈尔滨站人潮汹涌。白胜利拎着行李,站在月台上四处张望。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决定好了?"司马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旁边站着那个陌生大汉。

 白胜利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