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石阳的父母
屋内，保姆捧着盛满时令鲜果的果盘，轻轻走到石阳卧室门前。
房内激烈对话声让她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悬在半空中，站在门外不敢敲门。
片刻后，她后退两步，踏着木楼梯的红棕台阶又悄悄退回楼下。
房间内，装饰得温馨甜美却不失高雅艺术的气息，但此刻却气氛凝重。
石阳的脸正倚在真丝抱枕上，白色羊绒披肩随意搭在肩头。
她对面站着的中年夫妇，周身散发着与这房间格格不入的压迫感。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扶了扶金丝眼镜，目光严肃。
他两鬓染霜，举手投足间带着经年累月沉淀的威严。
身旁的妇人则身着月白色织锦旗袍，勾勒出丰腴的身段，保养得当的面庞此刻写满了担忧与无奈。
“阳阳。”
妇人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这次的事对石家至关重要。这么多年，爸妈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你学摄影、开工作室，我们哪次说过半个不字？”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可这次真的是难得的机会，你就当帮帮爸妈，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
闻言，石阳直起身子，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两道凌厉的弧线，眼中满是不悦：
“我以前就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参与家族企业的事。你们和李景的集团谈合作，自己谈不行吗？
为什么非得扯上我？再说了，我和李景不过是普通朋友，哪来那么多交情帮你们牵线搭桥？！”
“石阳！”
书桌被重重拍响，震得桌上摆着的书都抖了抖。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镜片后的目光仿佛能灼伤人：
“你别忘了你姓石。从你出生那天起，石家的血脉就注定了你和公司的关系。
以前由着你胡闹，玩摄影、搞工作室，但现在你都毕业两年了！”
他生气地抬起右手：“这次和李总合作的项目，不仅是石家的机会，也是你进入公司管理层最好的契机。
原本想让你进入公司还愁没有合适的由头，现在只要你能在这个项目中发挥作用，就能顺理成章直接从管理层做起。
一步步熟悉公司运作，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石阳眉头紧蹙，根本不惧中年男子的斥责，朗声反驳道：
“我不要什么顺理成章。我就想守着我的摄影工作室，用镜头记录这个世界！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像爷爷那样尊重我的选择？”
尽管父母对自己的摄影梦想并不看好，但爷爷却对自己宠爱有加，在毕业之际，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间工作室，助力自己实现梦想。
随即，她抓起枕边的相册，哗啦啦地翻开，里面是她在各地拍摄的作品，草原上的日出，冰川的湛蓝，还有平凡市井里温暖的烟火气……
“这些照片对我来说，比石家公司的任何一个管理职位都珍贵！”
“那石家企业的未来呢？！”
中年男子一把猛地夺过相册摔在床上，照片如雪花般散落，“你不参与管理，难道看着公司在别人手里走下坡路？我们辛苦打拼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心血付之东流！“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隐隐传来，仿佛是这场家庭风暴的伴奏。
见对方扔掉照片，石阳瞳孔微缩，震在原地。
随即她双眼微微泛红，咬牙忍住委屈，弯腰一张张拾起照片，指尖抚过微微褶皱的相纸，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从来都不是石氏企业的接班人，我只是我自己。在取景框里，我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宿。”
“好了好了，说的好好的，突然都发什么脾气？”
见氛围坠入冰点，中年妇女眼神微变，原本带着焦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连忙抬手，动作幅度稍大，腕间的玉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随后她走到两人之间，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脸上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道：
“你们俩父女俩不要每次一谈到公司业务的事情就吵架，又不是什么仇人，干嘛总是把场面弄成这样。”
说着，中年妇女微微弯下腰，身体因为穿着旗袍而略显不便。
她小心翼翼地替石阳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相片，每拾起一张，眼神就会在上面停留片刻，似乎能从这些照片中看到女儿的梦想与坚持。
她站起身来，真诚地安慰劝说道：“阳阳，你也别怪你父亲生气，这次的项目，整个海省都盯着呢。
石家从你爷爷手里发展起来，再到我们手中，最后终归是会到你的手里，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都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现在我和你爸还可以干个一二十年，所以也就由着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但一二十年后，这公司的命运可就在你的手上了。
本来还想晚几年再带你熟悉公司业务，但现在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这也是我和你爸认真商量过后的结果。”
见石阳低头没有说话，脸上带着一丝倔强与不满，中年妇女轻轻拉着她的手，动作轻柔而亲昵。
她拉着石阳一起坐在床边，就像多年前哄她入睡时那样，紧紧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
“阳阳，我听你爷爷说，你前段时间还约了和李景一起吃过饭，是不是？
你们都是年轻人，李总又是那么优秀，听说长得帅气，为人温和，和海省那其他家族里的孩子不一样。
你不是一直看不上海省其他家里面那些子弟吗，刚好李总这么出色，你又是单身，你俩不妨……”
话没说完，石阳立马蹙眉打断道：“妈，你在说什么？爸说让我因为业务去接触李景也就算了，
你怎么还谈婚论嫁了？怎么？难道为了公司业务，你想把你女儿卖给李景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舍得卖你？”
中年妇女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变化，然后轻轻拍了拍石阳的手，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和李总也算门当户对，他那么优秀，你的条件也不差。
听说李总也是单身，你俩怎么就不愿意试试呢？我听说你和他关系好像相处的还不错吧。说不定再深入发展就可以成为男女朋友……”
“谁要跟他发展成男女朋友啊？他就是渣男！”
对方话没说完，石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抵触。
“胡说什么！”
话音刚落，石阳父亲便立马喝声打断，他向前跨了一步，身上的西装因为动作而微微褶皱，脸上带着严厉的神色。“李总年轻有为，事业有成，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到时如果被有心人听到，然后再传到李总耳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误会！”
“传到李景的耳朵里，我也不怕！”
石阳撇着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反正我当面都说过他是渣男。”
“什么？”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面色微变。
“你当着李总面说过这话？”
中年妇女的手也不自觉攥紧，焦急地询问道，“那他没说什么吧？”
“他能说什么？他还承认自己是渣男了。”
石阳抬起下巴，眼尾挑出一抹傲娇的神色，“我说他的时候，他连一句反驳都没有。而且……”
她故意拉长语调，看着父母紧绷的神色，得意道，“他还欠我一次拍摄，过段时间要当我模特呢！”
“当你的模特？！”中年夫妇异口同声地意外出声。
父亲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女儿脸上，仿佛要从她上扬的嘴角里找出破绽。
母亲则下意识捂住胸口，满脸诧异之色。
中年妇女飞快瞥了眼丈夫，又转回头握住女儿的手：
“阳阳，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你和李总关系，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吧？”
“哎呀，就是普通朋友！”石阳抽回手，看似漫不经心，耳尖却悄悄泛起薄红。
此刻，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不愿把和李景的关系和任何其他的事情挂钩，她只想要一段单纯的关系，而不是参杂了其他目的的交换。
“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所以就成了朋友。至于他接近我……”
她歪头装作思索的模样，然后撇嘴道：“估计是看我漂亮，色心泛滥……”
“胡说！”母亲嗔怪地轻拍她手背，眼角的鱼尾纹却舒展开来。
“李总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贪图你美色？肯定是觉得我们阳阳人品好、才华出众，这可是好事！”
她转头看向丈夫，眼中带着试探的光亮，“其实我觉得，年轻人之间更有共同话题，我们贸然介入，反而显得刻意。”
中年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李总确定答应当你的模特？”
“当然！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爷爷，他不是有李景的号码吗？”石阳仰起下巴，像是获胜者的示威。
父亲眉头微蹙，神色变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吐出一句：“算了，或许这也是你的缘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了。”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让石阳面色一变，立马惊喜追问道：“真的？”
她紧紧盯着父亲，这还是记忆里这个固执己见的男人第一次主动妥协。
母亲则暗暗松了口气，悄悄用帕子擦去额角的薄汗，真丝旗袍后背已洇出小片水痕。
然而还不等石阳松口气，父亲突然上前半步，周身气压降低，低沉道：
“虽然我不介入你和李总的相处，也不再要求你促成项目进一步的合作，但……”
他顿了顿，“我有一个要求。”
石阳下意识皱眉，刚要开口反驳，却瞥见母亲拼命使眼色的模样。
她咬了咬下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提前说好了，如果太过分，我可不答应。”
中年男子双手交叠，良久才沉声道：
“既然你们是朋友，那你就不要再耍你的小性子，真心经营好你们之间的感情和友谊。”
话音未落，石阳便要开口反驳，却被母亲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阳阳，你别急着反驳。”她轻轻将女儿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节翡翠戒指的凉意略过耳朵，“你爸说的没错。”
她目光扫过床头摆着的全家福，照片里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笑得灿烂无比，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我和你，哪怕是血脉相连的母女，平日里也得互相体谅着过日子。
夫妻、朋友，任何关系都是如此，需要用真心去浇灌、去维系。”
她缓缓起身，旗袍下摆扫过散落的相册，弯腰拾起那张石阳拍摄的长颈鹿幼崽照片，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
“你看这照片，小长颈鹿跌跌撞撞学走路，母鹿一直在旁边耐心引导。
感情啊，就像这草原上的共生关系，得细心呵护才能长久。”
说着，她将照片轻轻放回原位，“李总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能和你成为朋友，这缘分来之不易。
我和你爸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珍惜这份情谊。”
石阳别过脸去，盯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倔强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公司。”
“不全是。“父亲突然开口，声音难得放软。
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露出眼尾细密的皱纹，“你和李总维持好关系，的确对公司有利。但这更是对你自己有好处。
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这些年在外面闯荡，性子也越发要强。
但朋友间相处，总得学会换位思考。这不仅是为了家族生意，更是希望你能学会经营朋友之间的关系，慢慢成熟起来。”
母亲走到女儿身边，轻轻环住她的肩膀，熟悉的沉香气息萦绕在鼻尖：
“阳阳，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和邻家妹妹因为一个布娃娃吵架吗？
后来你主动分享，反而收获了更珍贵的友谊。经营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她的手轻轻拍着石阳的背，“就当是为自己，好好对待这份情谊，好吗？“
石阳咬着下唇，沉默良久。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向房间地板。
她最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怕被人听见：“知道了。”
虽然她的回答不情不愿，但微微发红的耳根，却透露了她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