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红月高悬，表面坑洼的陨石坑渗出暗红粘液，如同一只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珠，冷冷地俯瞰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团藏枯瘦却笔直的脊背抵着身后布满咒印的石碑，那石碑上的符文正随着恶鬼的逼近而明灭不定。他苍鹰般的目光如炬，睨视着四周虎视眈眈的群鬼，布满老茧的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的苦无袋上。这些恶鬼形态各异，有的拖着滴着黑血的半截身躯，每挪动一步都留下冒着青烟的腐蚀痕迹；有的面部皮肤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窝里却跳动着幽蓝火焰；还有的由无数扭曲的肢体拼凑而成，每根手指都长着不同的人脸，此刻正朝着他龇牙咧嘴地狞笑。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四堵不断蠕动的血肉高墙，腐臭的气息中夹杂着金属撕裂的尖啸，将团藏和小夕日红团团围住，封死了所有生路。
然而，这些恶鬼却不敢轻易上前。它们慑于“别天神”那恐怖的瞳力，在距离团藏三丈处僵住身形，腐烂的肢体却止不住地痉挛抽搐。为首的恶鬼喉间发出类似齿轮卡壳的咯咯声，残破的胸腔里探出无数骨爪，在虚空中抓挠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压抑着内心深处对鲜血和生命的渴望。团藏能清晰看见它们体表蒸腾的怨念凝成实质，在空中勾勒出扭曲的“杀”字，又在瞳术威压下寸寸崩解。
团藏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他此前整理出来的情报。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回想起三天前在魔树根系中发现的残缺卷轴——树皮上用血写着“生者魂，死者躯，聚作修罗噬天地”。此刻脚下土地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树木断裂的轰鸣，无数藤蔓破土而出，每根藤蔓末端都长着一张正在惨叫的人脸。“魔树吞噬生命的时候，并没有完全磨灭牺牲者的意志，这些残留聚合在一起变成了眼前的这些恶鬼！”团藏心中暗自思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以保持清醒，“它们既是一体，也是万千！每一尊恶鬼都由万千意识构成，被自身无数想法左右，基于对生者的仇恨与对生命的渴望而本能地展开杀戮！因此，这鬼蜮中的恶鬼，便是一尊疯狂的魔神！”他的目光扫过恶鬼群中偶尔闪现的金色符文，那是魔树核心的力量投影，也是他破局的关键。
团藏明白，要消灭这尊魔神，就必须消灭它们全部；要掌控这股力量，就必须控制它们全部。但以他现在的瞳力，根本做不到控制如此庞大数量的恶鬼。他感觉喉咙发紧，想起上次强行发动别天神导致右眼失明的惨痛经历。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他深知，自己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一旦失败，必将万劫不复，陷入这无尽的鬼蜮之中，成为恶鬼们的盘中餐。更可怕的是，怀中的小夕日红可能会被炼化成魔树新的养分。
“你们想要什么？”团藏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声波震得周围恶鬼的耳膜破裂，渗出黑色脓水。他双手负于身后，故意将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封印术式，身姿傲然，宛如神祗临尘。小夕日红突然揪了揪他的头发，奶声奶气地问：“爷爷，这些叔叔在玩捉迷藏吗？”若不是这不合时宜的童言，这场景倒真有几分庄严肃穆。好在，恶鬼们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它们只关心自己的欲望能否得到满足。
恶鬼们纷纷发出呼喝声，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恐怖的乐章。左侧的恶鬼突然张开布满倒刺的巨口，嘶吼着“我要复活！”，它的声音里混杂着婴儿啼哭；右侧的女鬼撕扯着自己腐烂的长发，尖叫“我要报仇！”，指甲缝里还嵌着十年前仇敌的血肉；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救救我！救救我！”，伴随着铁链拖曳的声响，仿佛是被封印在地狱的冤魂。“请宽恕我吧！请放过我吧！”的求饶声中，混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的悲号，而“杀了你！吃了你！”的怒吼与“鲜血！生命！”的嘶吼，让整个鬼蜮都在震颤。“杀！杀！杀！杀！”的声浪如同实质，震得小夕日红的耳朵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