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扩张 乐见其成。(第2页)

 

    她又等了一阵,见村里没了动静,天黑了,她不敢在人家村里乱蹿,于是又退了出来。她也不走远,回忆着之前来过的时的情况,“沟里”可能是村子不远处的一处干掉的沟渠。她就着初七还不很亮的月光,先到了沟边查看。
 

    还没看出名堂,却见不远处几点橘色的火光王家岳父与几个人拿着锹悄悄地出了村奔这边而来。
 

    江舟将脚力骡子藏好,伏低身子看他们要干什么。
 

    “就是这里了,快些吧刨出来换个地方埋深一点别下雨涨水给泡出来。”
 

    他们从土里刨出来一个人形的物事,江舟用力咬住了下唇。只听几人商议“明天给老翁下葬的时候将他埋在碑下狗日的,来咱们村放火杀人,叫他死了也要驮碑”
 

    “狗东西活该他们都该死”
 

    “来,咱都起个誓”
 

    原来其中一个人犯不是逃了,是没走脱死在这里了
 

    江舟心道大人说的没错,果然有事。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她又等了一阵。见他们将尸身运远,深入村外一处林子里去了。林子里正是王家村的坟场。
 

    天黑不好赶路,江舟在沟里熬到了天蒙蒙亮,江舟往林地里去,只见柏木森森,林间都是土馒头。她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就着新翻的土发现了一个大的坑,坑前又有一小坑。她等人走了之后,从林地里拣了根坚硬的枯枝,用力掘土,土刚被挖过还算松软,不多会儿就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事,她更加小心,又拨了一阵,看到了一张带灰的脸。
 

    江舟降土重新盖上,悄悄地退了出来,牵出骡子,飞奔回梧州城。
 

    城门一开江舟就进城了,守门的卒子将长枪一横“来者”
 

    “是我”
 

    “小江娘子哎哟,这是怎么了”
 

    江舟道“在外不小心跌着了。”
 

    “你这办差,也太不像个女人啦。”
 

    江舟没空与他再拌嘴,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果然,小江还在家里没去衙门。
 

    小江见了她大吃一惊“小丫你怎么了他们呢”
 

    “娘子”江舟反身将门插上,如此这般一说,末了,问,“娘子,要是不对大人讲死人的事儿,行不行”
 

    小江愈发吃惊“什么”
 

    江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土,说“我就想,王娘子也太惨了。王家也太难了。他们本来就该死,死在朝廷手里还是死在王家村也没什么分别嘛本来就是且大人本来也没断他无辜。”
 

    小江想了一下,道“胡闹且不说你有没有理,想瞒过大人恐怕是不能够的。你这样子”
 

    “我就觉得他们可怜。”
 

    小江严肃道“我把你惯坏了,自己的主意就这样的大他看一眼就觉出王家村有故事,你往他面前一站,不是自投罗网吗别去骗你骗不了的人万一事发,你叫大人怎么处置你你等一下,我先去应卯,回来咱们一同去府里。”
 

    “哦。”江舟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小江先去应了卯,再回来带上江舟,让她就先这一身,两人从侧门进刺史府,核对了身份,直入签押房回事。
 

    路上,江舟低声问“就不能讨个情吗”
 

    小江叹了口气“你将你所查到的都告诉他,看他怎么判吧。要讨情就不能隐瞒。”
 

    江舟带着一身泥土进了签押房,祝缨道“这是遇着什么事了”
 

    江舟道“我跟着王家村的人到村里,村子烧了好些,他们都等着李家赔的米下锅呢。他们说,要是李家不赔,他们就自己去李家拿了。后来就看到他们,从路边沟里,挖、挖出了一具男尸”
 

    她跟在小江身边多年,验尸的门道也懂不少,向祝缨汇报“埋得不深,我看了看,头上有钝伤,左腿骨折了”推测是跑路的时候跌断了腿,然后被追上,然后被打死了。她又留了一下心眼儿,并不提自己的推测。大人爱猜成什么样就猜成什么样吧,猜着跌断了腿一头磕死在地上也行。
 

    讲完之后,听祝缨说“你辛苦了,去休息一下,换身衣服吧,一会儿还要再跑一趟。”
 

    江舟道“大、大人我还拿人啊我”
 

    小江心头一紧,她虽然很难能够看出祝缨的想法,但是祝缨这个不紧不慢的样子,极有可能已经猜出一些事情了。并不难推测,不是么小丫这个傻丫头,这口气、这用词,谁还听不出来其中的偏心么
 

    她说“大人,王家村这是”话一出口她又有点后悔,以为祝缨未必会给她解答。
 

    这回她却猜错了,祝缨仿佛生气了一样,说“荒唐现行的纵火犯,虽是从犯,彼时情势混乱,当时杀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们瞒的什么如今私自处置尸身才是错了。你,快些换了衣服,带人去起出尸身。”
 

    小江对祝缨一礼,又催促江舟“快回去准备呀”推着江舟出刺史府回家。
 

    回到家里,将门一插,顾不上数落她冒险,小江说“你快换了衣服带人去,将大人刚才说的话对他们讲了要告诉他们说,这人是逃了的,他们回村之后才发现人死在了沟里”
 

    江舟眼前一亮
 

    她顾不上休息,匆匆带着人赶到了王家村,非常之巧,王家村正在出殡,江舟便不含糊,带人将尸身启出。问道“你们”
 

    王家村的村民道“这是怎么回事哎哟,这不是李家的人吗是祖宗显灵了吧”
 

    他们装不知道
 

    江舟呆立当场,半夜扒坟都没能让她这么惊呆。
 

    她怒道“放屁你们哄鬼呢我人都来了你们还装没点把握能派我来”
 

    王家村的村民赶紧又改口“不是祖宗显灵,怎么叫他跌断了腿在这里一定是他们恶有恶报。”
 

    行吧,勉强能圆了回来。
 

    江舟又将王家村的里正带回了刺史府,并且深悔自己多事。
 

    当场打死了就不算是谋杀之类的罪,只问了隐匿尸体。王家村的村民又辩称,当时没有发现他死了,以为是逃了。后来发现了,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要收葬的。
 

    祝缨听他们说得驴唇不对马嘴,最后竟说到“不认识”,再让他们说下去就是真的“藐视公堂”了。
 

    祝缨果断地将为首两人给判了,将尸体还归李家村,又行文各处,告知凶手已死,追加卷宗至京。杀妻纵火案至此才终于算完。
 

    判完之后,祝缨捏了捏鼻梁,将江舟的表现记了一记。胡师姐看她动作还以为她累了,顺手给她续了热茶。
 

    胡师姐的活计不多,主要是保障安全,也兼一点衙门里的差事。但她不是刺史府的吏员,只是祝缨个人雇来的帮手。给祝缨续完茶,她就又站到了一边,看祝缨忙公务。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祝缨这儿不用人值夜,胡师姐轻松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邻居项家姑侄屋里的灯还亮着,项安还在教侄儿。胡师姐顺路去探望了一下,道“还不睡”
 

    项安道“我教他呢,一会儿就睡。”
 

    看项家姑侄还如之前,胡师姐回房了。
 

    次日,与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如今安稳宁静,又不乏一些新鲜事,实是胡师姐人生中最满意的时光。
 

    可是到了这天晚上,不等胡师姐顺路看师妹,项安先敲响了胡师姐的门。
 

    胡师姐拉开院门“娘你有心事”
 

    两人相处数年,又有师门的名份,出门在外情谊比别人更深一点。项安道“我有点事,也不知道对谁讲好,想同师姐讲。”
 

    胡师姐道“进来说。”
 

    两人还如几年前行商在外时一般,坐胡师姐的床上聊天。那时候条件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好,项安虽是东家的女儿也是风餐露宿,胡师姐更不用提,两个女孩子经常就个伴睡一间房。
 

    胡师姐提起被子,将两人的腿盖住,道“你莫急,慢慢说。”
 

    项安道“还是初七那天”
 

    她先说了小女工的事情,说自己有点发愁。胡师姐道“你给了她们一口饭吃,这很好呀。”
 

    项安道“一直当学徒工也不是个办法,包糖纸能有什么手艺一辈子干这个纵她们自己愿意,我也不忍心。有心栽培她们,心里又没有底。”
 

    胡师姐安静地听着。项安从小就比较有主意。胡师姐知道,这位小娘子说话多半也不是想征求她的意见,就是看中她嘴严、她只要在大部分时间安静倾听,然后在某些时候适时地插两句诸如“然后呢”“那怎么办”或者是顺着项安话里的意思表示一点赞同就行。
 

    项安又说“我自己是个女人,男人或多或少对我有点儿成见,如果手下多几个女管事,就会轻松一些,说话办事也方便一些。”
 

    胡师姐道“你管着糖坊,大人也没说不许用女工,你用就是了。”
 

    “栽培女人却又有另一件难事,即便是亲生女儿,她也不一定就留在家里她。一旦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栽培男人也有这样的忧虑,不过男人不容易有主儿,拜了师徒,定了名份,他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也得孝敬师父。女人哪怕拜了师,教会了她本事、让她知道了糖坊怎么经营,她咔一下成了别人的人、易主了,功夫全白费了,哭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