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情何以甚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当尽力(第2页)

 

当年打不过唐誉,好歹大家还能理解。那姬玉夙、姞燕秋、嬴允年,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狠。

 

但几千年都过去了,你连个魏玄彻都过不去。还能都怪雪原先天不足吗?

 

从此谁还好意思说黎国有霸国之姿?

 

这一战打不得。

 

可魏玄彻都把青铜长戈递到你鼻子下了,洪君琰也是百般不肯挪身地在台上缠了许久,还能说“今日有事”吗?

 

魏玄彻提着杀气腾腾的青铜战戈,笑得如狮虎吞肉:“为君有时如参禅,心镜易蒙尘,是得时时勤拂拭。”

 

场边观赛的楚国大长公主,不免心中一动。

 

南斗殿随葬无名者,越国已成凤凰田。

 

宋国不过是些老学究……南域可虑者,无非魏国和书山。

 

相较于后者,还是魏国的威胁来得更直接一些。

 

她的皇帝兄长,在为新君铺平道路后,走上了须弥山。落尽青丝,在这佛门西圣地落了一子。

 

而今尚武亲道的魏天子,随口道了句佛偈,是否意味着什么呢?

 

雪原皇帝和当今魏皇四目相对,谁也不知道在这个瞬间他们彼此交换了什么。

 

便听得洪君琰哈哈一笑:“朕固知魏皇英雄!”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咱们以身当国者,说起来为天下表率,论剑于此,首开黄河,也未尝不可。”

 

“天下皇帝尽可作壁上观,咱们俯身为国,与民同乐,也是各有选择。”

 

他说起‘但是’来,还是比镇河真君自然得多:“但长河之水,滚滚而前。后浪终究追前浪。汝虽贵重,朕虽低身,也不免喧宾夺主,短了年轻人颜色!”

 

“黎人有不知魏者,今知也。”

 

“魏人有不知黎者,今见也!”

 

说着他侧身一引,豪气干云:“既然中央天子为你我移座,咱们兄弟之国,并肩而眺,暂且坐山观河,又有何妨呢?”

 

其实洪君琰在这里还有一个选择——

 

让傅欢来。

 

只消傅欢跳出来讲一句,魏国无人有资格陛见。自然就能把架到他身上的青铜长戈移开。

 

最后必然是傅欢跟吴询打一场。

 

傅欢对上吴询,胜负的影响力都没有那么大,且他对傅欢有足够的信心。

 

但洪君琰必须要想清楚,魏玄彻是不是他的敌人,魏国是不是黎国的敌人?

 

虽则现在魏皇都提戈着冕,血淋淋地站在了对面,好像不分出生死都无法结束这场对峙。站在尔朱贺的角度,他恨不得把面前的魏国人都撕了。

 

可洪君琰不是这样看问题。

 

说到底,魏玄彻只是抓到了机会,就立即站上台来,赢它一笔。并不管对手是谁。

 

作为霸国挑战者的洪君琰,是能够理解这一点的。

 

被人横插一杠,蹭得满身泥,心里没有气是不可能的。

 

但他仍然要考虑,什么才是对黎国最好的选择。

 

他今日死乞白赖后仍然输的这一着,是输给了六大霸国联手下的默契,是输给已经钉死的现世秩序,并非输给雄心勃勃的魏国。

 

在对现世霸业发起挑战的路上,地缘甚远的黎魏两国,不仅不是对手,反而应当是队友!

 

魏皇只是朗声一笑,手上轻轻一翻,那杆现今能称“阎君”的龟虽寿,便已不见踪影,复入幽冥。

 

前一刻这位大魏天子还杀机凛冽,恨不得血溅台上,不惜身死国事,这一刻他又温良恭让,眉目谦和:“兄请上座!”

 

无须刀兵一场,不动粮草半分,只是提一提戈。

 

便坐稳了天下第八强国,霸国以下第一档。

 

这好处哪里去寻?

 

对魏国来说,只要在霸国之下、诸国之上,第七或者第八,真就意义不大,认个大哥也没什么。武道的时代才刚开始呢!往后日子还长,总得大哥顶在前面。

 

霸国不打压大哥,哪有他的机会?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多多益善。

 

两位盛装出席的皇帝,你一让,我一礼,搭着袖子就往前,坐了那冰雕的晶莹宝座。还彼此低语,相谈甚欢。

 

这一刻魏皇恭谦,黎帝友爱,携手观赛,可谓和睦。

 

魏皇不费一兵一卒,甚至都没有真正出力,就赢得了他想要的,已经盆满钵满。黎皇将相对糟糕的两个选择踹到一边,反过来拉了魏皇一把,托了自己一下,终究没有太难看,也算是确立了霸国之下第一强国的地位。

 

而六大霸国按住了黎国上冲的势头,硬生生把洪君琰这位道历新启年代的雄主,按在龙君旧位之下又半阶。

 

大家都没有输。